那个苹果就这样无人问津，落在了桌上。她想和身旁的人说上一句“杰内西斯见到你会很开心”，但并不清楚如今的杰内西斯是否还保留着和以前一样的心境，他是否还将萨菲罗斯视为自己的偶像、朋友，是否还会在康复后对着萨菲罗斯摆出欠揍的表情，然后说一句“英雄的名号该属于我。”

她甚至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痊愈。

她的确担心杰内西斯，可她更担心的是如今的杰内西斯见到了萨菲罗斯会对他说出怎样伤人的话语。

所以她只是伸出手臂抱住他，让他的脑袋靠在她的肩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

他用力将她抱在怀里，力度仿佛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嗯，我知道的。”

......

10月，杰内西斯叛逃，带走了一批second和third士兵。

“安吉尔，你知道真相对吗？你上次和荷兰德见面后就一直躲着萨菲罗斯，他不也是你的朋友吗？”在训练室门口堵住安吉尔的安柏神色焦急，最近萨菲罗斯的精神状况实在堪忧，她着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偏偏找不到好的解决方法。

她一向是个一往无前的人，这次也是，她认为只有找到真相，才能让萨菲罗斯安心。

“有时候真相只会让人崩溃。”一向挺直着腰背向战士们宣扬“特种兵的骄傲与梦想”的那个人此时却低下了脑袋。

“安吉尔！你是要学杰内西斯当谜语人是吗？”

“......萨菲罗斯就拜托你了，你一定可以照顾好他的。如果是你，一定可以。”安吉尔抬头看她，眼神里流露出哀伤和恳求，仿佛因为真相而崩溃的人是他自己。

她从安吉尔那双眼睛里看出了他带着绝望的决心，她退后一步，“你也要走，对不对？”

他扭过头，保持了沉默。

“如果你真的这么相信我，那至少告诉我一些真相，至于要不要告诉萨菲罗斯，我会自己做判断。”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啊，所以萨菲才会无法拒绝你。”安吉尔总是在平时里担任和事佬、好前辈的形象，此时大概是他永远挺直的脊背一生中承受最多的时候，他将背在背上的破坏剑取下，额头贴着剑，“为了特种兵的梦想和骄傲，我，也是怪物吗？”

喃喃的低语，既是对他自己身份的质疑，也是他所能给出的唯一的答案。

......

她在迷蒙的睡梦中习惯性地寻找身边那个宽阔的怀抱，几次翻身之后一无所获，心中那根绷紧了的弦将她唤醒。她睁开眼睛，手掌没能触碰到本该躺在她身边的人。

她迅速起身，打开房门，一片昏暗里她什么也看不见。伸出手按下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客厅里骤然变得明亮，萨菲罗斯沉默的侧脸映入眼帘，他似乎是已经坐在那里很长时间，平日里就寡言的他此刻像是一尊雕塑，她的到来也没能将这座玉雕的美人唤醒。

她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忐忑，他这幅模样仿佛已经被时光冻结，开口唤他姓名时她甚至产生了一种他永远不会回应的错觉，“萨菲？”

他迟了片刻才缓缓地转过头来，那双绿色眼睛里有浓墨倾覆，黑色的竖瞳一瞬间放大成了圆形，见到是她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他像是刚从一场噩梦里醒来，眨眼的速度都比平时慢上许多。

“安柏？”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刚刚听到父母的死讯，小孩子不是很了解“死亡”的含义，只是从身边人哀痛哭泣的表情里明白了些许。她也曾在仅剩自己一人的房子里抱住膝盖思念离开的亲人，那时候的她或许也是这个状态吧？因为心脏在泣血，所以双眼无法哭泣。

可现在和那时不一样了，他的身边有她，她绝不会让他像曾经的自己一样，只能独自一人把悲伤全部打碎吞咽入腹。

她飞扑到他的怀中，让他的头抵着她的肩膀，明明难过的人是萨菲罗斯，可她却觉得自己眼眶湿润，这或许也是所谓的爱会带来的奇妙的效果？

“我在这里，就在你身边。”她亲吻他鬓角垂下的发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拥抱他，她其实有点怕他就这样无声地消失在眼前。

短暂又漫长的寂静，他终于伸出手回抱住她，额头轻轻磨蹭她的侧颈，神罗的将军哪怕在这个时候也异常敏锐：“你在害怕吗？”

她几乎不用问他“杰内西斯是否有提前告知你他的出逃计划”，看看萨菲罗斯如今的精神状态，答案显而易见是没有。她亲吻他的额头，将一腔担忧与恐惧按回喉管，“不......只是有些担心你。”

他贴近她，额头抵着额头，那张一贯沉静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没关系的，有你在我身边，这样就好。”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颤抖，长达半年的同居生活她怎么会意识不到萨菲罗斯的心理健康问题？在神罗长达二十年的精神控制和极端利用下，他能成长为如今这幅善良温柔的模样本就是最大的问题。从来没有被当成一个人对待的工具却拥有着世界上最美好的个性，现实不是童话，她也不觉得自己有着能将野兽变为王子的特别之处。那么那些本该在血色的阴影下滋生的尖锐的仇恨，都被他藏到哪里去了呢？

但是没关系，她在这里，可以在他痛苦时将他拥入怀中，可以听他诉说残酷的童年经历，可以替他疼替他恨替他哭，她会有很长的时间来真正走入他的内心，亲吻他每一道鲜血淋漓的伤疤，而这个期限是她的余生。

她闭上眼睛，遮住自己眼里翻涌的泪花，“嗯，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