觋诡当然在这里,而且一直都在。
橘拢舟,妃芽已经死了,剩下的人被她遣散,如今她身边没有任何人,就好像造就了她的实验室,除了她,只有面目狰狞的邪物。
她习惯了孤独和死亡。
眼前的烈火和夏日的篝火晚会没有区别,横七竖八的焦尸和醉醺醺倒地的狂欢者也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这轮又大又圆的月亮了。
觋诡曾见过‘圆月’。
那是个妖魅的美男子,浑身充满性吸引力,最喜欢的装扮是上半身只穿薄纱,戴金银额饰、项圈和脚链,最喜欢做的事是在宴会上跳舞。他不知疲惫地跳、跳、跳,当他休息时,老鼠已经将宴会其他人的尸体啃得乱七八糟。
当然,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候她刚离开实验室就被贵族抓走当做奴隶,被投放到斗兽场,作为“美女与野兽”的结合备受关注。
那时候距离成为“灾异之神”还有一段时日。
她刚掐断高等邪物的脖子,“圆月”就在贵族的欢呼声中翩然而至,仿佛献舞一般,嘴角带着柔媚的笑意。
一舞过后,君王化为枯骨,她则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圆月”靠近她,朝她伸手,解开她的镣铐,邀请她一起跳舞。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对这个不受影响的竖瞳女孩非常感兴趣。
“不要。”
觋诡拒绝了。她对“圆月”的做法并无好感。她只是承受过实验的折磨,但还没有成为疯子,她不喜欢血腥的屠戮场面。因此,她先于“圆月”离开了斗兽场。
那就是故事的结束。
如今看到“圆月”的象征,她竟有些怀念。
如果那个疯子还在,或许她就不用承受如此漫长的孤寂了。所有人都会看出她无意于作恶,各大教派会接受她和她的信徒,她会有一处安宁的栖息地。
但再度看到“圆月”时,她却高兴不起来。
她叹着气,从孤零零的稻草屋顶上站起,拍拍身上的泥土。
“好久不见。”
她看着天空的月亮,踩在腾起的黑雾上,朝它走去。
对神明来说,这轮月亮是可触及的“航船”。它不会将人指引到正确的方向,只会引诱堕落。然而就觋诡而言,她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堕落”的了。
除了这副不死的身体,她什么都不能拥有。
因此,若要消灭这轮“圆月”,她是最好的人选。
离得近了,“圆月”逐渐扩大成为一个刺眼的光球,闪着金色的光,散发着冰冷的温度,毫不留情地刺痛来者的手掌。
“灾异、灾异……”
四方黎从废墟上的“王座”透过这颗巨大的玻璃珠“看到”她,呼唤她,质问她:“你为何要与我相抗?你分明不被那些正神所接受!来吧,不要再渴望他们对你的怜悯了,到我这边来!”
“所有神明都知道‘不要轻易相信神明’的道理,”觋诡的竖瞳散发出妖异的红光,“而我凭什么相信引起众怒的你?”
她的手贴在冰冷的月亮上。
月亮汲取她的体温,在她手心覆盖一层白霜,这种极寒能让所有生物灭亡,然而她能够用身躯融化这轮寒月。
直到身体再也无法承受寒意而而分崩离析。
片刻后,新的觋诡从地上爬起,接过前者的任务。一次次重复,直到“圆月”消失。
“你会后悔的。”
四方黎在另一处狂笑,“你帮助他们的结果,是被他们推上祭坛。”
觋诡听了她的话反而舒展了眉眼:“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告诉我,我就是知道!熔光计划已经指明了,要彻底杀死蒙拉,你们必须牺牲对等的代价,那个代价会是什么?想一想吧!”
觋诡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