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超予期待地看着他。
“不知道。”
“……”
林超予又转向另一边。
裴初:“我跟着孟家弟子走的。”
言下之意他也忘问了。
祁白川适时出声:“人满为患。”
梅负雪思绪通了。
他们一路不走常人道,自是看不见大路上的人马,只瞧见城门口乌漆围了一片,下意识以为是大家好热闹的缘故。
好热闹没错,但不仅仅是好事,而是路堵了,孟怀之千金广寻神医,闻声而来的人多如潮涌,这么多人分一杯羹自是谁也不让谁,城主府客房全满,甚至有的人连夜等在城主府门外排队,只为观摩孟余淮的病情。
“可咱们不是奉令而来吗?”梅负雪奇怪,“安排个外面的府邸也行,这客栈未必也太敷衍了,还不如我在叶家的居所。”
这事背后牵扯到涵虚宗,裴初不敢发表评价。
梅负雪瞧见他埋首的样子,瞬间明白了,他狠狠一拍大腿,不忿道:“真是仗势欺人,多个亲戚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入选第一大宗了。”
祁白川轻巧地抓住自己腿上那只手,放在一旁道:“你想如何?”
梅负雪果敢决然:“不干了,咱们走。”
……
几人当然没走成,一是裴初接了令,二是都来到人家家门口了,不讨点利息总归过不去。
梅负雪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某根熟悉的拴人绳子,久久没有说话。
他们正处于城内最长阔的街道上,沿路喧声鼎沸,摊篷不断,有的还竖了个招牌,上面潦草刻着摸骨看相。
摸骨看相?
心思一转,梅负雪忽觉得这词有点熟悉。
祁白川见他刚出了客栈就对着招牌开始出神,便解释道:“孟家擅卦, 城的人都以此为荣。”
梅负雪不屑:“算命呗,我也会。”
他当初还想对裴初动手呢。
“孟家祖上要追溯到数百年前,理应属于仙家分支,族中有雪鸮慑敌,占卜时运。”
梅负雪哂笑:“养鸟嘛,我也会。”
说罢举起半个巴掌大的团子。
祁白川静默一瞬,扫过乌泱泱的人群:“去玩罢,别跑远。”
梅负雪:?
他不明所以:“你说的啊,到时候可别怪我添堵。”
然后一溜烟消失在原地。
等裴初带着林超予赶来时,就见刚才迫不及待跑出去的二人少了一个。
留下的那位清瘦的少年站在路边,眉目远疏,乌睫的阴影投落在下方某处,叫人看不见瞳孔的颜色,有种虚晃的不真实感。
但细究就能发现,少年注意力不大集中,他手腕半抬,白净的肌肤上出现一道白印,似乎是被勒的,那印还不太安生,上下剐蹭着手腕,磨的凸出的那截腕骨微红绯靡。
他约莫是冷情惯了,很难让人察觉到过多的情绪,此时被反复搅扰,有些破冰,竟透露出几分懊恼的意味。
街上潮流般涌动的人群刹那间成了背景,起伏跌宕,路过他身边又如风似的渺茫。
裴初步子慢下来,怔愣地看着那边,一时间总觉得少点什么,但又回忆对方好像一直如此。
察觉到两人接近,祁白川挪身,手上印子一深,却并未陷进多少,他放下手,有意无意遮住那抹痕迹,才转眸看过来。
漠然的目光从二人面孔上划过,瞳孔清晰倒映出他们局促不安的身影。
掌心一翻,祁白川伸手:“箐华令是你主动取的?”
裴初低眉:“是。”
“令给我。”
……
街边好玩的确实不少,至少梅负雪是这样觉得。
此时他们一人一鸟蹲在一敞开的摊车旁,看得目不转睛。
守摊的老人见对面容貌出众穿着不凡,又如此入神,试探询问道:“公子,要不买一个?”
这摊不是什么算卦占卜,也不是城内闹得人心惶惶的行医骗子,而是实实在在的零碎小玩意,摆的都是些看不出材质的珠钗,剑橞等等。
吸引梅负雪的是个四面镂空的鸟笼。
笼子整体偏玄色,应该是刷上去的,笼角衔接处有点掉漆,笼门一拉便是一阵撕拉的锈声,听的鸟团浑身绒毛乍起,瞬息间就想往地上跳。
这么想着,它也做了,然后被梅负雪一巴掌按在肩上,提溜着两只翅膀毫不费力就往笼子里扔。
鸟团两条细腿乱蹬,扑腾两下还没站稳,就从笼子缝中掉到摊车上。
它两眼发懵,傻愣愣看着梅负雪。
摊主诚心建议道:“公子喜欢,我还有个小的。”
梅负雪却道:“不,小的装不下......等等。”
摊主:“啊?”
梅负雪抽了对方椅子,塞到自己身下,顶着张举世无双的美人脸朝对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摊主跟鸟团一样看傻了。
“我是第一次入城,不太了解这里的特色,可否为我讲一讲?”
许是没见过这么亲民的富贵人家公子,他傻了没多久就反应过来,思及摊上无其他人光顾,索性真跟对方唠起嗑来:“特色嘛,要数这每十年一次的百鸟朝凤了。”
“百鸟朝凤?”梅负雪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孟家还有凤凰?不是一只雪鸮吗?”
“哎。” 摊主听到这话,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去捂梅负雪的嘴。
梅负雪一侧头,轻松避开。
“这话可万万不敢讲,孟家震族仙鸟的名讳旁人不可直言,城主听到了要降罪的。”
手落了空,他也没想太多,急忙继续解释道“百鸟朝凤只是个噱头,孟家每十年就会将镇族仙鸟带出来供百姓瞻仰,其实真正的目的是祈福。”
“祈什么福?风调雨顺?”
“这……”摊主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来,最后唇角一崩,瓮声道:“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也是,”梅负雪顺着对方的话道,“那你一定也见过那只雪鸮吧?”
“自然是见过。”
“很大吗?”
摊主皱着眉思考,两手一张,凭着印象划了个尺寸:“大概……就这么大。”
“噢——”梅负雪拉长声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还不小呢。”
摊主听得匪夷所思,没往多处想,只觉对方约莫是好奇心重,没见过仙鸟。
“公子喜欢便在城内多待两日,就当玩乐……”
“咣”的一声,一袋分量十足的碎银被扔在摊上,砸地周围人纷纷侧目观看。
摊主一愣,便见那位荣华矜贵的公子忽地拉近椅子,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给我来个能装它的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