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读过一篇不知来由的古人文章,说是有人深陷梦境,误以为是现实,沉溺其中,周遭始终萦绕着淡淡的香味,不解其意,梦醒后才发现是家人为他点了一夜的安神香。
难道她也在梦中吗?
沈疏香用力捏了一把自己的脸颊,痛得她惊叫,白皙的脸上留下一道红痕。
“谁在这?”
沈疏香听见声音回头,只见一个上身赤裸的男子,震惊地看着她。
“啊——”
她还来不及惊叫,那男子快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眼神由震惊变为哀求,用口型比对着:“别叫,别叫。”一边用手指了指窗外。
窗外传来阵阵少女的轻笑。
沈疏香被推着后背撞在了梳妆台上,痛得她皱眉,偏偏这男子下手也没个轻重,一只手紧紧捏着她的双颊,双重痛感袭来,沈疏香抬起脚便朝男子的小腿踹去。
男子反应极快,微微侧身躲过了沈疏香的攻击。
沈疏香用了十足的力,不料踢了个空,身子没了借力向前一滑,却被那男子稳稳地托住后腰,重新站稳。
苍天啊!她沈疏香连男人的小手都没有拉过!此刻和一个赤裸男子贴这么近到底算什么!
那男子毫无歉意,手竟然还在她后腰上放着!
她伸手在背后胡乱摸索,叮哩咣当好容易摸到一个陶瓷容器抬手照着男子的脑袋就是一砸。
“登徒子!敢非礼你奶奶我!”
“嘶——”裴时与捂着脑袋后退,几滴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出。
“非礼你奶奶我就是这个下场!”沈疏香此刻才发现自己拿着的是个胭脂罐子,不过手掌大小,但她仍紧紧握在手里,毕竟面对的是个男人,还是要有点防身武器。
“我没有非礼你……”裴时与看着手上的血,皱了皱眉:“你就不怕砸死人吗?”
“你……你死有余辜,谁让你摸我了?”
他低头意识到自己赤裸着上身,苦笑了一声:“陈家小姐把酒撒我身上了,我进来换衣服,没想到房间里有人。”说着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衣服,重新穿好。
沈疏香打量着他,五官深邃宛如刀刻,乌发之下一双桃花眼似醉非醉。
哼,夫子说长得好看的男人一向是油嘴滑舌的。
裴时与见她仍僵站着,做着防备的姿态,自觉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你是谁家的小姐?”裴时与被砸得脑袋发晕,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冲动不顾后果的女子,更何况,他很确定刚才的宴会上没有这个人。
“你奶奶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沈疏香!”沈疏香不怕他报复,就她娘亲那个火爆脾气,估计能给眼前的男人砸一个更大的窟窿。
“沈……”裴时与十分奇怪:“你是沈家的人?怎么我从未见过你?”
“什么沈家?想报仇就到京郊十里外东庄村口的大树下,你定个日子,我等着你。”
裴时与见眼前小姑娘虽然害怕但是强撑气势的样子,心里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他强忍笑意,退到了门边:“不管你信不信,这真的是一场误会。我现在就离开,你最好等一会再出去,她们一堆人聚在外面赏红,如果被发现你和我呆在同一个房间里……”
什么赏红?沈疏香根本听不懂,但见他打算离开,长舒了一口气,将胭脂罐子放回梳妆台上。
胭脂罐子颜色似青如黛,是压得过千峰万山的那一抹翠色。
可这样的颜色只有成窑才能烧制出。
夫子酷爱收集瓶罐玉器,沈疏香曾在夫子那里见过各式各样的陶瓷罐子,所以对不同窑厂烧制的陶瓷特点熟稔于心。
成窑以秘色瓷闻名,是别家如何也烧制不出来的一抹翠色。
可是成窑因为十四年前的谋逆案,被摧毁殆尽,它所遗留在世间的每一件作品都被销毁。按理说,这世上不该再有成窑的东西。
沈疏香之所以一眼认出,是因为夫子偷藏了一个成窑残缺的瓷碗,那样特殊的颜色只要见过一眼就绝不会忘记。
这里怎么会有成窑的罐子?还放得如此显眼?难道不怕被问罪吗?
沈疏香拿起胭脂罐子,翻看罐底:文兴年制。
文兴?这个年号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你站住!”沈疏香拿起罐子看向还未离开的裴时与:“这里怎么会有成窑的东西?”
裴时与看着她严肃的表情,颇为不解:“这不是很正常吗?谁家没有成窑的东西啊?”
沈疏香神情茫然:“可成窑……不是被禁了吗?”
裴时与此刻才发觉她与常人不同:“成窑风靡京城,怎么可能被禁?”
成窑确实风靡过,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沈疏香语气发颤:“现在……现在是什么……年份……”
“文兴二十年啊。”
文兴二十年……
所以,现在是十八年前?她甚至还没有出生?
沈疏香眼睛失神地望着前方:这也太点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