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安伸手想为沈疏香掸去胭脂粉末,却看见了她手腕上的青紫伤痕,收回了手。“姑娘若是不嫌弃,去我家里坐坐吧。”
沈疏香见她拿着大包小包,摊子还被砸了,一个人回去怪麻烦的,便含着笑点点头,顺手接过她肩上的袋子,接受了邀请。
回去的路上,沈疏香听着妙安的讲述,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妙安来到京城之后,自己研制了几款胭脂,那时候刘老板的姐夫尚未在永安县衙内任职,娇颜阁也还是个普通铺子,她与刘老板达成了供货交易,五五分成。
“玉兰簌、杏山俏……”这几款沈疏香都曾在沈以宁的梳妆台上见过:“我听闻这些每日售卖皆有定数,价格也十分昂贵。”
妙安点头:“我只有一个人制作,其实做不了多少,刘老板见我的胭脂品质尚可,便将其高价限量售卖。”
妙安的胭脂被京城贵人热捧,刘老板赚得盆满钵满,只是后来刘老板生意越做越大,五五分成也变成了四六分成,又变为三七分成,刘老板一步步蚕食本该属于妙安的那一部分利益。
因着胭脂的高价,二八分成妙安也能赚到几分,刘老板势大,她也就逐渐退让,只想着每日赚个温饱。
谁承想刘老板得寸进尺,不仅只给她一成的利,还逼要她的秘方,放话要将她抓进牢里去。
面对刘老板的丑恶嘴脸,妙安不想再忍,自己在碧云街搭起了小摊子。
沈疏香听到这气愤不已:“他自己卖不成了,也不让你卖!这皇城脚下还有王法吗?”
袋子里的胭脂罐子碰撞发出清脆响声,倒听得沈疏香心里烦闷。虽然今日出了一口气,可看这样子,妙安姐姐的生意是做不下去了,姓刘的小肚鸡肠,一定会报今日之仇的。
去告官?那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妙安轻笑,温柔安慰气得跳脚的沈疏香:“没关系,天无绝人之路。”
妙安的声音温和如春风,轻易就抚平了沈疏香的烦躁,她不禁红了脸:“妙安姐姐,明明是你遇见了坏事,倒要劳烦你来安慰我了。”
“今日你帮了我很大的忙,”妙安凑近在沈疏香耳边轻声道:“而且我也早看刘老板不爽了 。”
从前陪娘亲卖粪饼时,沈疏香不是没见过这等欺行霸市之徒,娘亲对待他们,一直是软硬兼施,不仅维护了自己的利益,还谈成了几次合作。可沈疏香呆在娘亲身边许久,有用的没学会,倒是将娘亲拿扫帚打人的画面深深记在心里,遇到不公,先揍对方两拳再说。
后来长大了,她也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各种复杂关系,可出手打人这件事还是成了她的下意识反应。
如果今天的事,是娘亲来处理,她一定能轻松地将刘老板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而不是像她这样,将局面搞得更针锋相对。
“妙安姐姐,你回来了。”
沈疏香的念头被一声稚嫩的童音打断,她看着扑到妙安身上虎头虎脑的小娃娃,惊讶问道:“妙安姐,这是你儿子?”
算算年龄,倒也有可能。
不料妙安还没张口,那孩子已先白了沈疏香一眼:“不是儿子,是弟弟,你刚才没听见我叫姐姐吗?”说着接过妙安手里的袋子,“蹬蹬”跑回了房间。
沈疏香被呛一句,话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了,呆呆地站在院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妙安见状拉起她的手,将她拽入院中,介绍道:“这是我弟弟,叫念一,今年六岁,说话没大没小的,你别在意。”
说着拿走了沈疏香肩上的胭脂袋子:“你先在这里坐一坐,我去给你倒茶。”
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十分整齐,靠近院门处还有一株小小的桃树,桃花星星点点开了几朵,更多是含苞欲放的花蕾。
妙安很快就端着茶水出来,在托盘上放着的,还有几瓶药酒。
沈疏香几乎忘了,自己是去碧云街买药酒的,没想到卷入这样一场行侠仗义中。
妙安坐在沈疏香对面,挽起衣袖,将药酒倒在掌心揉搓,药酒的刺激气味呛得沈疏香皱眉。
“我本来是打算去碧云街买药酒的,现在要麻烦妙安姐姐了。”
妙安微微一笑,双手覆上沈疏香的手腕,来回揉搓着。
“碧云街从前是有一家大医馆,只不过也被刘老板吞并了,你估计是买不到了。”
又被吞并?这刘老板的姐夫到底在做什么大官,能让刘老板趾高气扬到连医馆都兼并,沈疏香真想会会他。
她噘嘴不满道:“碧云街改名叫刘家一条街好了。”
妙安的手柔软有力,配上发热的药酒,沈疏香顿时觉得右手的伤痛轻了许多,她动作一来一回,有几丝胭脂香盖过药酒飘入沈疏香的鼻子,刚才在吵闹中不曾发觉,如今安静下来,她竟觉得这香味莫名熟悉。
不像妙安姐姐研制的胭脂香,更像一股劣质香粉味。
没多长时间,妙安就结束了动作,沈疏香动动右手,感觉伤痛已好了五分。
她真心夸赞:“妙安姐,你好厉害啊,又会治伤又会制胭脂。”
妙安收拾好东西,为沈疏香倒上一杯清茶:“家父从前在朔州当兵,擦伤扭伤都是家常便饭,我也就对治疗跌打损伤孰能生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