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晏清下意识地要追出去,江馨怡上前拦住了他:“晏清,季远泽不是没有分寸的人,难道你不相信他?”
“......”傅晏清怔愣。
他停驻院中,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二人刚才离去的方向。
秋风吹来些许凉意,邢帆坐在屋内也自觉拢紧了衣领,像是把心也揪了起来:“小常,要不我还是去外面瞧一眼吧,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常姨安抚她:“太太别担心,这都是他们年轻人的事,自有他们处理的方式。晏清做事稳妥,季公子心胸宽广,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一定都能说开。”
邢帆叹息:“......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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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邱桐手腕被季远泽拽得生疼。可她眼见季远泽气急,心中又因隐瞒他而有愧,便耐下性子跟着他走。
终于走到一处静谧无人的地方后,他松开她的手腕,却又凝视着她的脸,一言不发。
她知道,季远泽是在等她解释。
可这要从何说起呢。
邱桐一脸愁苦,憋了半天,只说了句对不起。
季远泽听着她愧疚的语气,心中怒火瞬减大半。
他带她来这里,本是想质问她的,可如今看到她神色低落,他又变得百爪挠心,不忍对她说一句重话。
“女孩子结婚是大事,你要嫁人,要嫁得要风风光光才对。”他说,“怎么还能像小时候一样,做什么事情都悄无声息,反而委屈了你自己。”
邱桐怔了怔,幼时季远泽曾带给她的温暖回忆,再度翻涌心头。
她鼻子一酸:“这么多年,只有你一直真心把我当朋友,可这次结婚的事,我却没有第一时间对你坦诚,是我的错。”
“......朋友,”季远泽听着,颓然一笑,“也只有你,只想和我做朋友。”
邱桐忽然撇开眼,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二人伫立在喷泉边,沉寂良久。
季远泽望着泉水中的鱼儿,淡淡道:“还是做一条鱼好,只有七秒记忆,不会在一次次被拒绝之后,还能清楚记得这些事。”
邱桐沉默,不知该如何接话。
“不过你怎么会喜欢傅晏清这种性格的人?”季远泽百思不得其解,“每天冷冰冰的,你俩在一起过日子,这要是到了夏天,家里估计都不用开空调。”
邱桐:“为什么?”
季远泽:“因为你俩制冷效果好。”
“制冷?”邱桐缓过神,嘴角荡起一抹笑,“我确实没你温暖。”
“你又开始自贬了,”季远泽说,“当年我过生日,只有你送我的礼物是亲手做的。论心意,我的那些狐朋狗友,没一个能比得上你。”
邱桐笑:“你这是把江馨怡和傅晏清,也划了进去?”
季远泽吐槽:“说的就是他们两个,现在还合起伙瞒我,真是绝配。”
邱桐顿了顿,回想起小学时的四人表演节目单,以及高中时那张全校通报批评单。
傅晏清和江馨怡这两个名字,从小到大,总是会同时并排出现。
就连现在,也是傅晏清和江馨怡留在家里。
他们现在一定是在陪邢阿姨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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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晏清久不见邱桐和季远泽返回,担心母亲会多想,便准备给邱桐打电话让她尽快回来。
忽然,家门外响起关车门声,还有女人脚踩高跟鞋走路的声音。
“估计是回来了。”江馨怡说。
家门未关,傅晏清走了出去,却看见了一位衣着雍容的贵妇人:“二婶?”
被傅晏清唤作二婶的女人一脸杀气,像是来讨债一般:“晏清,你在家啊。正好,我有话要问你和你妈。”
江馨怡见来者不善,率先跑回客厅向邢帆汇报情况。
邢帆听到弟媳回家的消息,也不顾身子虚弱,着急忙慌地走到院子里迎接:“丛丽,你从国外回来怎么也不打个电话,让晏清开车去接你。”
薛丛丽板着脸,锃亮的脑门上写满了不开心。她走进客厅后也不坐,就站在客厅的正中央,开始撂话:“嫂子,你也别说客套话了,你要是真在乎我的想法,就不会把晏清结婚的事瞒着我。”
邢帆面露难色,傅晏清也跟着不说话。
身为局外人的江馨怡,最是受不了这种压抑。
她好心替朋友转圜:“薛阿姨,晏清只是先领了证,这不是还没办婚礼嘛,所以知道的人也不多。晏清就是在等着您和傅二叔回国,再由你们亲自操办。”
薛丛丽笑问:“江姑娘说的这么轻巧,难道是打算将来也瞒着你父母,偷偷和一个无名无姓的男人结婚?”
江馨怡忽然被怼,大小姐脾气噌得升上来:“薛阿姨,说到底邢阿姨才是晏清的亲妈,就算晏清一辈子不告诉您,他也没有任何错。”
“馨怡,”傅晏清出声制止,又向二婶致歉,“她不是有心的。”
薛丛丽高傲地笑:“我自是不会和江家的千金计较。”
“......”江馨怡真是佩服傅晏清,能在薛丛丽的教养下长大,还没有长歪。
她心中有气无处可撒,也不想再参与傅家的事,惹自己不痛快。她拉着张脸和邢帆告别,率先离开了傅家。
外人走了以后,薛丛丽盯着傅晏清,心寒道:“是,你的确不是我亲生的,可你也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就算没有生育之恩,也有养育之恩。”说完,她又看向邢帆,“嫂子,当年大哥走了以后,你每天喝得酩酊大醉,如果不是我和君伟帮你照顾晏清,教养晏清,你现在哪会有这么优秀的儿子?”
提及伤心事,邢帆情绪不稳,愧疚落泪:“丛丽,我没想瞒你,只是孩子们的婚事,是他们自己一辈子的事。我们干涉太多,可能会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
薛丛丽:“如果晏清娶对了人,我怎么可能干涉?来之前我已经调查过那个女人,家里有债要还,这才赖上晏清。她嫁进我们家,迟早要把我们家底掏空,去贴补她家,这种女人留着干嘛?”
“她有名字,”傅晏清平静道,“她叫邱桐,并非无名无姓,请您不要用‘这种女人’去称呼她。”
薛丛丽看着晏清极力维护那个女人的架势,言语更是激切:“我看你是被女人迷了心智,你二叔要是看到你这副样子,后果会是什么,你有没有想过?”
“后果是再打他一顿?”忽然,客厅里传出一名女子悦耳的说话声,不快不慢,温柔似风,“我听说晏清从小是在棍棒式教育下长大,之前还不信,现在见到二婶,我倒是有些信了。”
薛丛丽一见邱桐,先是上下打量她一番,虽然没有照片中看着那么可恨,但邱桐那双清澈纯洁的眼眸,还是刺痛了她。一个这么会装无辜的女人,让晏清心甘情愿地把傅家的钱双手捧给她,定是不好对付:“邱小姐还真是有礼貌,见到长辈不先主动问好,反倒说些风凉话讽刺我。”
邱桐自然不怕薛丛丽,因为她压根就不想和傅家人有什么牵扯,而且她早就想和傅晏清聊离婚的事。只是碍于邢帆在这里,她还是不想当着邢帆的面提离婚,以免邢帆病情加重。
“我实话实说,怎么这话到了二婶耳朵里,就成了讽刺?”邱桐从小就被同学骂是狗,再难听的话她也听过,硬是炼出了一身刀枪不入的心智,“难道是二婶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妥,所以才听不得棍棒这两个字?”
薛丛丽怒极反笑:“谁家孩子小时候没挨过打?莫非邱小姐没挨过?不过也对,你爸妈市井小民,这么多年又忙着还钱,估计也没时间管你,所以才造就了邱小姐这么一副欠缺管教的样子。”
这般明面嘲弄她的父母,邱桐心中像是被浇了一壶烫水,烧得她心火旺盛,时刻准备抡起拳头给薛丛丽上一课。
“二婶,邱桐的母亲蒋阿姨,是利江医院消化科的知名专家。邱桐父亲这些年虽然做生意赔了钱,但邱桐问我借的300万,是她父亲曾帮患癌朋友担保的钱。蒋阿姨每天治病救人,邱叔叔想办法挽救朋友生命,邱桐问我借钱,也只是想缓解他父亲经济上的压力。”傅晏清说,“邱家这么好,是我高攀。”
“......”邱桐看向傅晏清,怒意不知不觉消散,“傅晏清,你没有高攀我,你是在帮我。你和季远泽都对我有恩,我希望你们两个都能好好的。”
蓦地,傅晏清忽然问了句:“在你心里,我和季远泽一样?”
邱桐惊慌地看了眼邢帆,生怕邢帆听出什么猫腻,她急忙找补道:“我只是打个比喻,你是我丈夫,当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