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能得大师兄引荐,掌门青睐,这女子却丝毫不顾及他们的颜面,实在有些不识好歹。
一时间,大殿上鸦雀无声,气氛也凝滞住。
“修烛。”
觞泽低声示意她此言失礼,率先打破尴尬替她解释致歉,
“师父,修烛自幼孤苦无依,居所又远离尘世,因而不懂得人间规矩。还望师父莫怪。”
清胥竟只是和蔼一笑,捋着老长的白胡子笑言:
“这小女娃天真率性,倒让为师想起你初入师门时,性子亦如这般。
当初的小徒儿,可要比如今老成持重较师父也更甚的大弟子要讨人欢喜多了。”
“师父……”面对清胥的调侃,觞泽有些难为情。
众人眼见掌门未怪罪,又难得有打趣平日冷淡沉稳的大师兄的机会,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走了。出去等你。”
修烛实在不愿再听这帮人闲叙废话,知会觞泽一声后便径自离开了大殿。
众人眼望修烛迈出殿门,不禁窃窃私语。
觞泽侧身向她抬了抬手,清胥却毫不在意:
“由她去吧。觞泽,你且将此行见闻道予师弟、师妹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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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来隐清山,又无引路人,修烛自离开大殿后便在隐清门中漫无目的地闲逛。
此处钟灵毓秀,掌门和善可亲,是多少人都为之称道的人间福地。
即便在当今人妖相斗的乱世,隐清山也是天下间为数不多的净土。
可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在提醒修烛,这里并不像她所见这般一派祥和。
自昨晚踏入山门时,她心中便生出一种难以难喻的感觉。
似苦闷,又似哀伤,更仿佛闻见无数怨灵在哀泣。尤其在适才置身一众捉妖师之间时,这种感觉更是达到了顶峰。
修烛向来不喜这些拘谨严肃的场面,以为是与自己心性相悖才会厌烦至极。便连觞泽的面子也不给,中途就先溜了。
现下只她一人,顿时轻松了不少。可心中的那份不安,却一直笼罩着她。
大殿后的一处院落中,几株李树硕果满枝。
自离开櫆望山,修烛便难尝新鲜的野果滋味。眼前青翠欲滴的李子,直勾得她口舌生津,霎时便唤醒了她妖兽的本性。
修烛挽起衣袖,三下五除二便爬上了树梢。
她伸手摘下一颗饱满圆润的鲜果,在前胸衣襟上擦了擦,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
这一口李子汁水充足、酸甜开胃,霎时令她将方才的烦躁悉数抛诸脑后。
“瑺意师姐,昨晚我见大师兄背她回来便觉不妥。今日她竟当着一众弟子的面让掌门难堪,实在太不懂规矩了。”
树下忽而传来一阵交谈声,且听声音还有些熟悉。
修烛透过枝叶间隙瞧去,只见秉之与一女弟子并立缓缓走来。听他的话,必然是在议论自己无疑。
“大师兄说了,她是个孤女,又隐居山林,即便言行无状了些也可担待。”
瑺意倒是善解人意,即使众弟子皆对修烛有所不满,她也未落井下石,反倒体谅起修烛的难处来。
“也就掌门师叔为人和善,若换作旁人,早将她逐出山门了。”
秉之仍在抱怨,
“师姐,她虽不愿入隐清门,可师叔默许她跟随大师兄降妖。长此以往,只怕大师兄招架不住啊。”
“秉之,莫忘了门规!”
知晓他语中所指,瑺意又羞又急,忙阻止他再说下去。
秉之却是不打算就此作罢,反倒越说越起劲:
“门规又如何?照如今这情势,不出两年妖族便会在天下间消失。
到时无妖可除,还要捉妖师作甚?
隐清门指不定何时便遣散弟子、关门闭派了,还怕坏了门规吗?”
明明二人是在背后议论自己,修烛却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在树上听得正起劲。
这秉之生了一张俊俏的面孔,嘴却不怎么讨人喜欢。再说是为同门忿忿不平,也不该说出这般欺师灭祖的话来。
“大师兄自有分寸。你再要胡言乱语,小心我揍你!”
瑺意像被秉之踩中了尾巴,眼见还是收不住他那尖牙利嘴,便以师姐的身份欺压警示起他来。
见师姐似乎快生气了,秉之连连讨饶,同门的间小打小闹在外人眼里尤为友爱:
“别呀师姐,这些年你对大师兄的情意,我可都……哎哟!”
忽然,秉之吃痛惊呼一声。
他抬手去揉传来钝痛的头顶,看着地上滚落的李子以为是自己倒霉。不想弯腰捡起一看:这李子不仅缺了一口,上头还整整齐齐多了两排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