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修烛为替觞泽抓药难得起了个大早。行走在阁楼间,远远地便见徐朗迎面而来。
徐朗看起来神清气爽,他双手负于身后,在见到修烛第一眼后便笑意盈盈地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她走来。
待他走到修烛身前站定,便率先开口问了好:“修烛姑娘早啊。”
修烛略微点头回应,笑问:“来这么早。可是有事?”
“送药。”说着,徐朗抬手将藏在身后的药拎到修烛眼前晃了晃,
“觞泽大师如何了?”
“他已无大碍。”
修烛接过他递来的药,一眼看下来,手里这一打药材约莫是三五日的量。
昨晚事出紧急,徐朗与瑺意只匆匆抓了一次的用量便忙着赶回来煎予觞泽服用。
今日他想着为他们省去些麻烦,早早就命人照着昨日的药方抓好,自己还起了个早亲自送来。
“你这小子倒是会疼人。”修烛拿了药径直往庖屋走去。
“那是,我徐大少爷最是重情重义。”
徐朗跟在修烛身后,听见她这句戏谑,先是自夸一句,很快又觉得有些别扭,
“哎,别小子小子的叫我,你看起来也就年长了我几岁,叫什么小子,听起来跟叫小孩儿似的。”
修烛止步瞧了他一眼,嘴边泛起笑意:“难道不是吗?”
徐朗双目圆睁,正欲张嘴反驳,客栈堂外进来的一人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名小厮在前头引路,恭恭敬敬地领着五明穿过正堂,往他们这边而来。
修烛与徐朗此时正站在阁楼阶梯中央,那小厮走到他们身前,礼貌地向他们施礼借道。在得允许相让后,他方才又请五明上楼。
在五明从修烛身旁擦肩而过时,修烛的眉心几不可察地微蹙一瞬。她转动眸子瞥了五明一眼,眼中底色便渐渐变得深邃。
“方才那人是典拍行请来的除妖的,他身上有些功夫,应当也是捉妖师。”
徐朗将修烛的思绪唤回,向她道出了五明的来历。从徐朗的言语间听来,他对五明的印象似乎并不太好,
“不过看他那样子,我倒觉得像是个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
“你是如何看出的?”
修烛将药材倒入药碾中,稍稍向自己面前抖动双手使衣袖滑到手腕后方,才又坐下碾动碾盘。
见修烛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徐朗也不好在一旁干站着。
遂拿了另一副药过了一遍清水,一边生火煎药,一边与修烛交谈:
“适才我来时恰好见他当众说,松城妖气重,城中还有妖怪在。
可昨晚蛇妖分明就已被降服,何来妖怪?我才不信小小一座松还城能妖怪遍地。”
药碾中的药材在碾盘的碾压下发出近似枯柴断裂的噼啪声响。
修烛没有再接他的话,低头看着逐渐呈现出来的黑褐色药末,神思早已不知飘至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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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养两日,觞泽一行人也就收拾好行囊,准备赶回隐清门赴命。
徐朗虽与他们相识浅短,可真当面临分别,他还是有些不舍的。
今日一早,他便赶在几人离去前来客栈等候,为的就是此时能送他们一段路。
“觞泽大师,今后你们降妖路上,万事皆要当心啊。”
徐朗站在觞泽与修烛中间,与他们并肩而行。
“徐公子不必担心,我们勤学苦修,应对大多数妖都是能够全身而退的。”
走在前一步之遥的秉之回过头来朝徐朗笑了笑。
“这个你拿着。”
徐朗对秉之点点头,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顺手递到觞泽身前,
“我思来想去,还是认为应当给你。”
觞泽看了一眼徐朗手中的银票,立即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觞泽并不去接,只将徐朗的手臂拨回他面前:
“我既然允诺事成后赠你星蕴珠,又岂能再收你的银两?”
“除妖艰辛,免不得有花费银两之时。你们捉妖师为人族舍身成仁,我不过做了件微末小事,怎能收你如此贵重之礼?”
徐朗握住觞泽的手腕,将银票一股脑塞到了他手里,
“何况,这星蕴珠本就该是我的。那日是我被拦下,身上又未带足银两才让你们抢了去。
我这几日凑足了七百两,星蕴珠呢你便权当是我向你买的吧。”
说完,他忙挪步到修烛身旁,歪着脑袋对觞泽露出一个率真的笑容。
这时,觞泽脸上的微笑却短暂凝滞。
徐朗对他笑的一瞬间,他仿佛从徐朗身上看到了觞漓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