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人群之外,一位鹅黄衣衫的清丽女子自灯火阑珊处翩翩而来。
人们主动避让开一条空道,那女子便径自行至小贩身前,随手将一叠银票放到了摊桌上。
小贩见状愣神良久,才又在众人的惊叹中收下银票,拿出笔墨笑迎上前。
天眼闪过蓝光,带动觞泽眼底换上戒备。后背的破金锏传来异样的感应,促使他的视线紧随那女子。
修烛望了女子一眼,心里也已了然,但很快便被觞泽的反应引去了目光。
她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远处的白铄桓却忽然闯入了她眼中。
白铄桓也与摊位前的游人一般注视着围绕金珠的一切,不过他脸上的神情却并非是惊讶,而是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
不经意间别过头时,白铄桓恰好也瞥见了修烛。
他加深了脸上的笑,对着修烛微微颔首,继而转身走到了几人面前。
“修烛姑娘,觞公子。”
白铄桓一一向二人打了招呼,攸霁由于离得远,因而未被他注意到。
无意间瞧见修烛满满当当拎了一手的盒子,他又笑言:
“看姑娘的样子想必今晚收货颇丰。”
修烛低头看了看今晚的收获,笑容不由从眼角溢出:
“还得多谢白公子指路,否则我哪里知晓还有珠光节这样有意思的去处。”
白铄桓顿了顿,继而望向金珠将话锋一转:
“白记珍珠品质极佳,尤其以金珠闻名穹海,姑娘可有意?”
“金珠的确耀眼,可惜实在过于昂贵。”修烛对着重重人墙包围下的金珠叹道。
“珍宝只有在欣赏其美之人眼里方能彰显出价值。”
听了修烛的回答,白铄桓将目光转向觞泽,
“若是赠予心上人,莫说百两银子,一掷千金都算不得什么。”
面对白铄桓没来由的几句话,觞泽有些不明所以。
他分神在白铄桓身上片刻,很快又注视回那女子的一举一动。
“白记……”
修烛低语思索,旋即恍然大悟,“这白记珠铺莫不是白公子的家业?”
闻言,白铄桓对她摇摇头,笑道:
“姑娘可是在打趣白某?白某不过一介书生,又怎会是白记珠铺的掌门人呢?”
修烛有些尴尬地避开白铄桓的目光,望着层层人海中的黄衣女子与觞漓,思绪早已飘远。
————
是夜,月光柔柔地为地面铺了层轻纱。客栈庭院中,风动叶响,树影斑驳。
修烛横卧于摇椅上,闭目假寐。
她怀里抱着颗圆滚滚的椰果,低头轻啜,甘甜清凉的椰汁便顺着芦苇杆攀缘入口,驱散日夜兼程的疲倦。
夜莺的啼鸣偶尔掠过耳畔,微风拂动青丝,额发触及面庞,留下丝丝酥痒。
廊间灯笼的光将她的身影投洒到地面上,灯影随着她指尖在木扶手上扣下的节律一下又一下摇晃,好不悠闲自在。
廊上响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脚步声止,四周安静了一会儿,攸霁的声音继而从近前传来:
“从前听族中长者说起过,櫆望山上有位隐世修炼的修烛大人,想来便是您了吧?”
指尖停滞在半空,敲击声戛然而止。
修烛睁开眼,神情不置可否。
但攸霁已从修烛的反应中确信了自己的想法,他接着便又问:
“修烛大人此番来人间可是为人妖相争之事?”
“不错。”
修烛淡然回应他,可眼底却渐渐攀升出寒意,
“败捉妖师所赐,这些年我妖族失了不少子孙。隐清山有一禁地,是为妖狱所在。
无数妖族囚困在妖狱中,灵力损毁,苟延残喘。更有白泽……他的兽角也在那里。”
“白泽大人也……”
攸霁喉间发出一声清晰的因惊异而出的喘息,两条眉毛霎时拧成一团。
提起白泽,修烛眼中有惋惜,更带了几分自责。
白泽失踪,妖族到如今的境地,若非自己……
“大人,若要救出他们,可是须得集结群妖攻入隐清门?”
攸霁的话顷刻将修烛的思绪拉回。
小翠鸟毕竟年轻,思量事情太过单纯。
修烛微眯起眼打量了攸霁一瞬,进而直起身子,将怀里的椰果抵在木扶手上:
“前几日我曾去解救他们,原以为破除法阵枷锁即可,不想那老捉妖师出招阴险,竟以噬魂链加之禁咒镇压。
且那禁咒只可解,不可破,否则受镇压的妖族便会受其反噬灰飞烟灭。
我正是破了那禁咒,如今反倒不得不助觞泽寻圣物修补妖狱。”
“那他们能撑多久?若是在寻得圣物回去之前就……”
攸霁脸上的担忧愈渐加深。
“不必担忧,那老贼比我们更怕。”
修烛嘴边溢出一声冷笑,抱起椰果啜饮了一口,
“他如今甘愿镇守妖狱,以自身灵力维持禁咒。我们只需在此期间寻一破局之法即可。”
攸霁舒了口气,自告奋勇道:“大人,我能做些什么?”
修烛并未回应他的话,反问:“你的妖灵恢复得如何了?”
攸霁向她拱手行了礼,语间透出感激:
“承蒙大人照拂,现下已痊愈了。不仅如此,我最近练功似乎也顺畅了不少。”
修烛起身走到房屋的阴影下,在树影婆娑中静立了片刻:
“你先在觞漓身边待着。我的灵力,你可要好好利用。”
语毕,修烛回身看向攸霁,眼里的光愈发深邃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