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那封莫名其妙的信被他打开，信纸被紧紧攥在手心，规整的墨字被眼泪打湿晕染开来，眼角染上猩红。

亲爱的雪儿:

见字如面，

我清楚的知晓，作为一个母亲，我是无比失败的。对于你，我是矛盾的。我曾经期待过成为母亲，也曾幻想过有一个女儿。

我会在她发出第一声啼哭时安心喜悦、在她第一次叫妈妈时激动满怀、在她第一次学会走路时幸福由衷、在她第一次上学时细心叮嘱、在她第一次心动时尽心教导、在她坠入爱河时全力支持。

我将会见证她的一生，也会努力学着怎样去做一个好母亲。

可是，你不仅仅只是我的骨肉，你的身体里还流淌着千寻疾的血脉，它昭示了我绝望的过去和肮脏的黑暗。

想来，你的父亲和爷爷应该从未说过关于你的身世吧。也是，高傲纯洁的天使一族怎会承认如此邪恶行径。

那年我刚满十八岁，天真无邪又恰巧初心萌动，我爱上了一个发光的少年，满怀期待的我向老师坦白，那时无知的我甚至想要放弃武魂殿圣女的荣耀与责任，一心只想追求爱情。

正是那时，你的父亲，也就是我的老师为我带来了此生的至暗时刻。

潮湿阴暗的密室，锥心刺骨的疼痛，毫无生望的强迫。也许现在的你无法想象吧，但这就是事实，残酷的事实。

你是我在那间充满绝望的密室中怀上的，也是我在那里怀胎十月孕育的，更是在那个肮脏的地方诞生的。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怪你啊。我只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罢了，只是不愿掀开血淋淋的伤口，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每次看到你那与我相似的眼睛时，我就会想到曾经的自己，那个不谙世事、天真开朗的比比东，可千寻疾已经亲手杀死了那个比比东。

而我，则是帮凶。在同样的地方，我杀死了弱小时的暴凌者，同时也抹灭了自己懦弱无知的灵魂。

有时细想，你真的好可怜啊。拥有这样的一对父母，虚假丑陋的内里腐烂发臭。

如果、如果你不是我的孩子该多好啊，你会拥有真心爱你宠你的好父母，你会拥有一个健康快乐的成长历程，你会……

对不起，我的孩子，即使真相残忍，但你也有权知道，我并不奢望你能原谅我。

我只希望，你能善待自己。

最后，请允许我贪心一次吧。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告诉你这些真相，并不是想要你厌恶自己，我只是在慢慢解开自己系上的死结。

你没有错，我不希望你余生都活在痛苦之中，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原生家庭的不幸不应该成为束缚你的枷锁。

雪儿，妈妈爱你。

不长的信件内容让千仞雪再也维持不住雪清河的样貌，那头金色长发散落床间，猩红的紫色眼眸中满是迷茫与痛苦。

第一次，她第一次正面了解到那些爷爷闭口不谈的关于她父母的事情，第一次她觉得自己身体里流淌的高贵的天使血脉如此肮脏，第一次她迫切的想要比比东温柔的抱抱她，第一次脑海里的理智尽数崩坏碎裂。

“啊……为什么！”不再顾忌一切，绝望而痛苦的嘶吼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

千仞雪眼里的光破碎掉了，一直以来的信仰彻底崩坏，十六岁的年龄承担了太多过于沉重的东西，疼痛的心脏好像快要爆裂开来。

房门被悄然推开，千仞雪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结束吧，一切都结束吧。她再也不想待在这个压抑且毫无自我的地方了。

“小雪？”熟悉的清冷响起，千仞雪睁开血红双眸，直直地盯着越走越近的女人。

“你，来干什么。”千仞雪的声音沙哑无比，其中的哭腔无法掩饰。

“我怕你出事，一直跟着你回了皇宫。”

林亦言抿了抿嘴，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冰袋缓缓靠近千仞雪的眼睛。

“敷一敷，不然会肿的。”

千仞雪麻木地接过冰袋按在眼上，肆无忌惮的躺在床上，毫无防备眼前人之心。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已经疼得麻木的心脏缓缓跳动着，林亦言清冷如山泉的嗓音让她蓦然困意来袭。

“别怪冕下，也别自责。”

林亦言不知该说些什么，说完这句话后便安静的站在一旁，只言不发。

千仞雪苦涩地勾了勾嘴角，但很快便没了声响，直到微弱平稳的呼吸声传入林亦言耳中。

睡着了啊。林亦言在心中暗暗叹气，却也没离开，只是安静站在一旁，将千仞雪脸上的冰袋拿开了一点，害怕睡着的人被冻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