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根本的,其实闻浅自己,根本就不懂、根本就不了解玉行其人。
只是他曾对她的好,是真切存在过的。
纪翀看出了闻浅神色中的飘忽,却没有介怀,笑道:“那便好,这里的饭菜都随孤的口味。”
闻浅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午膳用得比较晚,现在吃不太下。”闻浅解释道。
纪翀拿过新的筷子,给闻浅夹了一块完整的鹿肉卷儿,道:“把这个吃了。”
“……”闻浅看着他。
“这个比较值钱。”
好吧,太子殿下发话了,闻浅只好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开始吃鹿肉卷。
纪翀笑着看她:“前几日和你说的纸梅花的事,你可想起来一二?”
闻浅摇头,把酥烂的鹿肉吞咽下肚,道:“想不起来。”
“你果然一贯如此,从不愿说假话哄我。”
闻浅垂眸,长睫轻颤。难道他们之前很是熟稔么?可从前年幼,再熟稔又有多熟稔。
“可能是在盈春楼待太久了,有太多前尘不记得。”
“倒也正常。”纪翀问,“那你,可会恨定国侯?”
闻浅道:“他是我的父亲,自然是不恨的。”
纪翀看向闻浅伤痕斑驳的手,轻轻道:“在盈春楼,很难熬吧。”
“没有,其实还好。”
这倒也是实话。
精神上有了寄托,身体上的苦痛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如今,支柱一般的信仰悄然抽离,只留下一副空空荡荡麻木的躯体。
闻浅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固执的人。
见纪翀对自己的过往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闻浅道:“殿下很好奇臣女的过去?”
“嗯。”纪翀直言不讳地承认。
“……”闻浅却闭口不谈。
心上好像筑起了一堵墙,将那些美好的、痛苦的回忆一并隔绝起来。
只要不想,那些记忆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遗忘。
就不会再痛。
闻浅只是道:“如果心中虚无缥缈的念头,强烈到像执念一样,殿下会如何呢?”
“嗯?”
这个问题没头没尾得实在奇怪,闻浅想了想补充道:“没有结果的事情,是该趁早放弃吧。”
“孤会一直等。”纪翀收敛起笑意,认真道,“只是,恋杀青山不去,青山未必留人啊。”
*
晚上,回了落梅院,却见张嬷嬷满脸怒气地立在院门口,瑶琴和映棠两个丫鬟在一旁跪着。
映杏:“小姐您只不过是半天没回来,难道院子里又发生什么事了?”
映杏刚说完这句话,张嬷嬷便一扫满脸怒气,愁眉苦脸地朝闻浅走过来,请安:“老奴见过大小姐。”
闻浅眉尖微蹙:“这又是怎么了?”
“方才老奴清点食材,发现要给小姐入药的几株人参不见了。”
给闻浅入药的人参都是生长了百年的名贵药材,价值不菲。
瑶琴和映棠满脸涕泪,跪着走过来:“小姐、小姐明鉴啊。”
张嬷嬷指着映棠:“这丫头手脚不干净惯了,大抵又是她做的手脚!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小姐不如把她早日发卖了出去,免得以后有更多祸端。”
映棠拼命摇头:“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奴婢也不知那几株人参到了哪去!”
原来是落梅院又丢了人参,有人便怀疑是有前科的映棠干的。
瑶琴单薄的身子如纸一般,也哭道:“妹妹是不懂事,但心思并不坏。先前是为了救奴婢才偷拿了小姐的云锦,这一次真的不是棠儿……”
其实瑶琴也知道自己百口莫辩,是否信任取决于闻浅的一念之间。
闻浅面无表情地看着,指尖动了动。她想起先前自己在盈春楼也被这样污蔑过,不免有些犹疑。
看出闻浅的犹疑,张嬷嬷煽风点火道:“小姐你莫要听她们狡辩,这两个妮子伶牙俐齿惯了,把她们打发出去,大不了再向老夫人要几个婢女便是。”
映杏也劝道:“是啊小姐,您治下可不能一直心慈手软。”
映棠和瑶琴目光灼灼地望着闻浅,满脸写着倔强。
终是叹了一声,闻浅道:“罢了,不能这么草率地治罪。但院里总是丢东西也不是个事情。”
映杏:“那小姐,该怎么办呀。”
闻浅道:“你去和哥哥说一下这件事吧,我不想管。”
没想到听了这话,张嬷嬷反倒是脸色一变,张口还想再劝:“小姐……”
闻浅摇摇头:“好了,不用多说了。你们也先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