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宗野淡淡说一句“还好”便没有再说任何话题,梁然后面试着找话跟他聊,他也只是专注地开车。
她不再主动开口,不想初次接触就显出她多刻意。
微信有新消息提示,乔思嘉发来一张馄饨的照片,说她七点飞的航班,明天再过来感谢她。
乔思嘉:[我爸说是雨夜暖心小馄饨,说你比亲闺女亲。]
梁然抿了抿唇,退回界面看到有新好友申请,是她刚才联络过的动物保护协会。
梁然差点把这件事忘了。
刚通过申请,对方就发来一条语音。
梁然点开,手机自动播成了外放,对方如释重负的声音格外清楚。
“我们找到它了!它两条腿都有伤,看起来还有一些别的疾病,不过你放心,我们协会肯定会带它去医院好好检查。谢谢你这次帮助了它。”
对方紧接着发来一张猫咪的照片,瘦瘦的小猫满是防备地蜷缩在纸箱里。
梁然抿了抿唇,低头打字回复消息。
[不客气,你们需要钱吗?]
那边的女生在语音里回复她不用,协会有定向基金。
梁然还是转过去一万块钱,就当做她的捐款,反正她经常做这些事情,也不缺钱。
摁灭手机屏幕,梁然抬起头才发现沈宗野似乎在笑。
他的唇有一种极浅的弧度,挺立的侧脸没有刚才不再说话时那么冷冽,就好像他也洞察这件事,像她这样为一只无家可归的猫咪高兴。
梁然说:“我今天帮助了一只流浪猫。”
“好人。”沈宗野说。
“它特别可怜,看起来腿受了很多伤,但眼睛很漂亮。”
沈宗野没再接她的话,只专注看着路况,那半截残疾的拇指无声而紧力地抵着方向盘。
梁然不再延续话题。
她当然知道短短一面无法撬开一个犯罪分子的世界大门。
如果沈宗野是个劫财劫色的坏人,那他会很乐意深夜载她,很乐意接她抛来的这些话题。
而他话少又谨慎,更让他坐实了那种罪大恶极的身份。
梁然说不出心底这种奇怪的感觉。
当然有害怕。
又更害怕梁悦。
她怕哪一天因为像沈宗野这样一群人的存在,让梁悦也会离开她。
这样的恐惧战胜了那种害怕的情绪。
她望着平稳倒退的城市,听着雨刷与大雨的抗争。潮湿而闷热的夏夜里,偏头疼一直在隐隐作祟,梁然忍耐着这种痛觉。
一直到沈宗野停下车,饱满而磁性的声线说“到了”。
梁然拿出手机,脸上的笑一如最开始:“我扫你车费。”
“顺路带你,不用了。”沈宗野没碰支架上的手机。
“那我多不好意思,加个好友吧,改天请老乡吃饭。”
沈宗野淡笑着,双眼深得看不见任何情绪。
他一动不动的坐姿,笔挺的身躯都写满了一种封闭的拒绝。
梁然没再坚持:“那谢了,这些特产给你吧。别拒绝,不然我会觉得你有更深的想法,搞得我害怕。”
她的话让沈宗野嗤笑了下,视线落在梁然脸上。
灯光昏黄的车厢,他的眼神毫不避讳,却没有带着男性那种凝视。他只是这样极淡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很自然地移开。
梁然的确很漂亮。
她知道只要她面前的人不是瞎子。
她什么都没再说,从乔母给她的那一袋特产里拿出里面的平安符,分走一些特产,剩下的都放回后座。
她撑起伞下了车,微笑的眼睛看了眼车厢里的沈宗野说:“谢谢。”
他淡淡应对着她的单向道别。
雨敲落在梁然的伞上。
车厢里放的歌轮到梁然听过的一首beyond的老歌。
“冲不破墙壁
前路没法看得清
再有哪些挣扎与被迫
踏着灰色的轨迹
尽是深渊的水印……”
梁然抿唇关上车门,转身走向酒店。
大雨中的街道潮湿安静。
黑色汽车停了一会儿,沈宗野点燃一支烟。
腾升的烟雾充斥着没有开窗的车厢,烟草的浓烈吞噬着车厢里这股香水味,像孤高的白玉兰,也似清冷的雪。沈宗野不了解香水,他只觉得特殊又好闻。
算着浓烈的烟草气应该驱散了这股香气,他才降下车窗。
干净的风钻进车厢,被雨水洗过的空气带着一股夏日的潮热。
摁灭烟蒂,沈宗野探手提过后座的手提袋。扫了眼里头都是特产,没什么别的物品后才发动引擎。
那截断掉一半的大拇指短小而用力,紧紧抵着方向盘,调转车头驶向来的方向。
……
明亮的酒店长廊。
电梯门一开,梁然快速回到房间,冲进卧室找出她工作的那部手机。
刚才趁沈宗野没发现,她把手机藏进副驾驶座位底下了。
两台手机绑定了定位。
地图上的坐标越来越远,驶向了他们来时的方向。
十几分钟后停在了一家叫[云上人间]的休闲会所,就再也没动过。
他真的是顺路吗?她的酒店距离他的地方多出了十公里。
梁然心跳剧烈,犹如自己在亲身跟踪一样,握着手机的双手都有些发抖。
林甄说就算沈宗野看过梁幸均那个视频,也查不到梁幸均这个人,不会找到她与梁悦。
那她接近沈宗野应该是安全的吧。
梁然给乔思嘉发了条微信,告诉乔思嘉她的手机遗失在了出租车上,明天找回手机再联络,叮嘱乔思嘉不用给她打电话。
做完这些,梁然倒在大床上,手机播放出刚才沈宗野听的那首歌。
音乐声徘徊在安静的房间里,窗外的大雨以冰冷的姿态吞噬着这场暗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