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莲娜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说:“费佳要见见奥利什卡,不可以在圣彼得堡动手。”
另一头的伊森随即挂断了通讯。
房间里微□□光兜头洒下,雪白手术床上是静静躺着的金发小女孩,毫无血色的眼皮闭合着,像蝴蝶落在花瓣上。
而另一张床上赫然是穿着鲜红礼服的诺拉·萨顿。
瓦西里·谢罗夫的仪器已经准备到位,他暂时没有进去,职业素养让他把手术间留给了“家属”。
“先等等,”他叫住一旁准备进去的护士,“再检查一遍。”
女护士背影纤细,黑发迤逦,白大褂松松披在肩上。
她的动作有些迟缓,僵了一小会儿才回过头,嘴唇张合:“博士,我们还需要什么?”
谢罗夫在设备上输入着。
“时间,”他说,“伊森的耐心,还有你和纳斯蒂亚。”
希瑟说:“我很高兴。”
她的不自然已经到了肉眼都能感觉到不对劲的程度,但谢罗夫没有看她。
“各得其所,”他喃喃道,“主啊,希望我们做的事情没有偏离主的国……”
“博士,”希瑟的声音很轻,“您还相信神明吗?”
“不到必要的时刻我不会麻烦他的,”谢罗夫说,“可你呢,孩子,你还好吗?”
希瑟举起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然后笑了:“博士,我们应该走了,阿纳斯塔西娅已经在等我们了。”
“她从很久之前就在等我,”谢罗夫犹自喃喃道,“好了,我们该进去了。”
世界倒着旋转了起来。
大片血红的字符正不断自虚空中跳出。
[……不稳定,正在检测……]
[不稳定……读取中]
[欢迎再次使用!您打开了生命册!]
[正在识别……]
[已录入信息识别……警告,当前无法检测您的生命体征!]
柳卓松开了手,剧烈地喘着粗气。
难道是之前读取信息对生命册造成了什么影响?还是说,又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路外的黑影越来越近了。
由于保护装置的干扰,它体内的生物电流被干扰了,所以才一直保持着距离,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它一定会找到机会。
它会和之前的海妖一样,把柳卓错认为是希瑟·兰吗?
膝盖后面还在流血,顺着仿皮座椅向下滑。
滴答,滴答,很快又积起一个小小的血红水洼。
短时间大量耗费了体力,紧接着又持续失血,伤口还拖了这么久没得到任何处理,柳卓的脸色已经灰得很难看,她抿了抿嘴唇,感觉一阵古怪的苦味正漫上舌面。
她尽力放平心情,抓过之前拿来包住芯片的那段裤腿,开始缠伤口,幸亏衣料能伸缩,否则就太窘迫了。
怎么办呢。
柳卓没忘记户籍系统上的“失踪于拉普兰德地区”,以及在雕塑群名单中也出现过的“Yingrui Liu”。
不止一个人告诉她,保持无知会更快乐。
现在所有的谜团一个接一个地走到她面前来,她要怎么才能蒙着眼睛继续做梦而不采取任何行动?
这不是她,柳卓相信这也不会是失忆前的她。
她向后靠在座位上,看着那些不断追着她奔跑的畸变生物。
这一切是否也在维克多的计划里?他想到了吗?他又是怎么揣测柳卓的?是失忆前的那个,还是现在这个?
我真的完了。
柳卓悲哀地想。
我做不到去抑制自己的行动,也做不到抑制自己的感情。
我爱上他了。
并且正在为“能否得到对应的感情”而痛苦。
我为什么会爱着一个欺骗了我的人?
柳卓想尖叫,想把过去的自己赶出现在的躯体,然而她办不到。
过去的那个柳德米拉正站在角落看着她,像隔着一层窗户偷窥的小孩。
柳卓看不清她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也无从去探寻,她保持着瘫倒的姿势,度过了接下来的好几个小时。
入城要ID认证,奥尔迦的芯片顺利通过了检测,认证信息弹出来的瞬间,系统甚至为她自动取消了人脸验证。
柳卓想笑,想吐,头晕目眩,她跌跌撞撞下车,游进了森林中的首都。
嗨,莫斯科。
我来找你了。
柳卓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她按着芯片站在街头,一时间有种大而空洞的茫然冲上来,淹过了全身。
她没想过来这里之后要怎么办。
一阵怒火冲上心头,柳卓恨不得把自己撕成碎片,她还是跟着维克多走,他想让她干什么,她就真的乖乖地来了。
莫斯科和圣彼得堡,两座城市说像也不像,可是要找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又说不上来。
锚点。
锚点里,她的头顶悬着一架飞机。
柳卓在街边自助购物程序里连通网络,看到了整座城市的实景地图,她对着高大的建筑一个个翻过去,直到那熟悉的洁白飞机再次跃入眼帘。
正是联邦安全局。
柳卓吹了声口哨,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