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不说那么多危险的话了......
不会站起来的这人就是主办方吧?
萧茉忽然有点后悔。
要真是主办方,听到了刚才她的冒犯发言,还能不能哄好了?
就算没什么合作机会,也没必要结仇......
她眯起眼,努力适应追光的强度,想看清身后的人。
站起来的是个年轻男人,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装,浑身被刀削斧刻一般,看着他,就像落入无尽深渊,无法抽离。
他抬脚,目不斜视地往台上走去。
明明只是不足一秒的擦肩,可萧茉还是在这个瞬间看清了男人颈间,那颗小小的痣。
......
安静。
全世界都死寂无声。
刚刚酒杯碰撞的叮当作响,人们的悄声交谈,在此刻全都化作一缕薄烟,顷刻间消散了。
叶希岚的视线看了过来。
场中的人们在短暂的哑声后,再次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可萧茉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她无数次地想过和这个人再次见面的场景。
她明明知道,京市就这么大,以他的才能,早晚会有相遇一天。
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等见到了,她或许还能体面的一笑而过。
可为什么真的遇到了,她连最起码的平静都无法做到?
......
那颗浅淡的痣,如船过海般划过她的眼,泛起悠远深长的涟漪。
再长的时间也忘不掉过去的爱人。
萧茉在看到那颗痣的瞬间就知道,她多年来,对这一天期盼的,逃避的准备,全都付之一炬了。
时祁。
是时祁。
是他……
……
不知道过了多久。
耳边人们的讲话声重新响起,好像加了密一样,她一个字也听不清。
胸腔里,心跳还在嗡鸣,振聋发聩,从发丝到指尖片刻之间都微微颤着。
叶希岚的手轻轻拉住了她胳膊。
那细微的触感让萧茉稍稍回过神来。
她偏过头,看见叶希岚关切的眼神。
萧茉对她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站起来,视线回到台上。
时祁已经来到发言台后,话筒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他拉过话筒,轻咳了一声。
见一眼足够了。
萧茉低下头。
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她?
应该没有吧。
萧茉自嘲地想,刚刚他从身边走过,冷漠更甚从前。
不肯跟她说话,不肯对她笑,却总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施予一点温暖希望,引诱她再次深陷。
“我先走了。”萧茉忽然说。
“慈善募捐的钱先走我私人账,明天公司见。”
她回头捡起沙发上的外套披上,头也不回,绕开门童看守的大门,往侧门走了。
叶希岚凝重地看着沙发上落下的手包,抬头看着萧茉很快走远的背影。
她看回台上。
时祁。
她们的老熟人。
比起六年前,台上男人声线变得更沉,身上锋利的气息也愈发浓重。
他熟练地发表着官方欢迎来宾的话,看不出心情。
追光跟着时祁早已经来到了台上。
叶希岚站在黑暗中,沉默注视着他。
她隐隐觉得,他和从前一样不近人情,却有哪里不同了。
-
萧茉在庄园后花园里转到第三圈的时候,开始有点后悔了。
冷风像是夹着刀子,将她头脑一点点片开理清。
她为什么要走?
难道就因为以前那点无疾而终的暗恋?
她烦躁地按住额头。
也许说是她死缠烂打更合适。
当初吵也吵了,彼此难堪,可现在都多少年没有联系了,他为什么会再次出现?
就算他出现了,她跑什么呢?
她又不心虚。
她对时祁,她对爱情,都从不心虚。
可就算她这时候想通了,也无济于事。
过往的情和事都早已经淡化,可路痴的习惯陪了她很多年,从没有改变。
萧茉连着推开几道门,又在花园里转了几圈,还是没发现回大厅或者离开庄园的路。
太冷,她躲进墙边的角落,下意识去摸手机,这才想起手包被她遗忘在沙发上。
萧茉背靠着一扇门,长长地出了口气。
“都怪你,办什么破宴会。”
“早知道就不来了。”
萧茉低声,却听不出什么责怪的意味,只有种淡淡的怅然。
她抱着胳膊搓了搓,准备再去找一圈。
她刚踏下台阶,一只手从身后伸出,强硬地抓住她手腕,再次将她拉回刚刚的角落。
“啊!”
萧茉的背撞入一个人的怀里,被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抬起脚狠狠往身后踩去。
她穿着双细高跟,用力也毫不留情。
但来人十分迅速地躲开了。
萧茉再次起势,抬起另一只胳膊往后怼去。
但又被人攥住了。
“谁!”萧茉的两只手被人固定在身后,她大喊:“你知道我是谁吗?“
“放手!”
身后的人力气很大,萧茉拼命挣扎也挣脱不开。
她知道,今天能出现在庄园里的人非富即贵,都是一一看过邀请函才得以进入,于是稍稍放松下来。
“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这是别人的地方,你在这里闹事,会被赶出去的。”
“或者,你想要什么,你放开我,我一定尽量答应。”
她连着说了几句,身后都没有回应。
“诶?你还在吗?”
“……”
“呵。”
耳边,一声轻嗤。
似乎极其耳熟,可又很遥远,仿佛是从很多年前的夏天飘过来的。
被时光加厚,变重。
是时祁。
萧茉还企图挣脱的手顿住。
他的出现解答了她刚刚心里的问题。
他认出她了。
他还记得。
记得多少?
时祁松开手,趁着她沉默,在她肩膀推了一下,将她转了过来。
他下手不轻,萧茉被推得一踉跄。
她被迫转过来,却没有抬头。
“为什么?”时祁盯着她,刚刚那一声笑好像从未出现过。
这时他的脸上只有一片冰凉。
比这个深冬的夜晚更凛冽。
什么为什么?萧茉心想。
刚刚为什么走?
还是六年前,她为什么走?
还是别的什么?
“为什么求饶?”
萧茉直愣愣地看着他的裤子,又转到自己的鞋上,再移向两个人的影子。
两个人都穿得单薄,在寒风里瑟缩,打着谁也不知道的哑谜。
“我以为被绑架了,不想死,就求饶。”
萧茉不说话,他就这样死死盯着她,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她只能干哑着回答。
“你竟然也会求饶了。”时祁的皮肤本就偏白,或许是在生气,显得更加没有人气。
他似是又想起什么,挑眉往前逼近:“我人丑事多?”
又往前一步。
“我沽名钓誉?
萧茉仍是低着头盯着影子,看到两条影子糅成一团,她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样,猛的后退。
“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他一把攥住萧茉手腕,将她往前一带。
“那当初还故意接近我?”
他的手冰凉,掐着她手腕,凉意像毒蛇一样往里钻。
萧茉拼命拍他的手想挣脱,可惜力量差距悬殊,反倒被拉的越来越近,直到贴到他身前。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说出来怪没意思。”
萧茉眼前着无法逃脱,于是放弃挣扎,和他对视上,“我早就忘了,没想到时先生还记得这么清楚,真是荣幸之至。”
时祁听到她的回答,不敢置信般,手下更用力几分,她手上立即浮出几条红白相间的指印。
“你敢再说一遍!”
“说几遍也是一样的!”萧茉再不想和时祁,伸手想拉开门进屋。
但已经晚了,时祁几乎是瞬间就又追了上来。
他一脚将被拉开条缝的门踢关上,然后再次抓住她的手,将她按在门上。
“你放开!”门是全金属的,在冬夜更凉,萧茉后背半露,贴上时被冰得颤了颤。
她也有些急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时祁低头,和萧茉气急微红的眼对上。
他忽视掉她时刻想逃离的心情,笑得发狠吓人。
“我想干的很简单。”
“你,和我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