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怀疑,是不是热烈爱着时祁的那几个月才是虚假幻梦?
天还早,她换上衣服,没有叫醒司机,自己开着车,慢慢驶进公司地下车库。
现在还不是上班高峰期,人不多,车库里也很空旷,三五辆车零散地分散着。
一辆冰银色的跑车停在电梯口。
萧茉情绪不高,她低着头,全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时祁就是在这时候再次拉住了她。
萧茉正想着自己的事,被他又吓了一跳。
昨夜梦里那张冷笑着撕信的脸再次出现。
萧茉忽然有点烦躁。
她甩开时祁:“你又来干什么?”
话问出口,她这才发现,时祁似乎还穿着昨天晚上的那件西装。
只是衣服上多了些许褶皱,原本精心打理的发型多了一丝凌乱。
他一宿都没回去?
他在车库等她来公司上班?
他现在这么无聊了吗?
萧茉皱眉,将脸瞥向一边。
时祁没松手,执拗地死死攥着。
眼神也是。
“看你一大早出现在这,”他开口,声线沙哑低沉,“看来是没想通。”
“看你一大早出现在这,”萧茉不甘示弱,“看来我昨晚说的话你也没听进去。”
昨晚,时祁在说出结婚后,萧茉沉默了足足有三分钟。
时祁也不急,就站在她面前等着。
耗到最后,萧茉冷得真心受不住了,这才回复。
“我们不合适。”
“萧氏集团现在漏洞很大,我们好歹算是老同学,你公司又在上升期,我不想把你拉下水。”
时祁神色冷峻:“撒谎。”
萧茉抿着嘴:“我没有很着急找联姻对象,我和希岚说着玩的。”
这回是实话,时祁没有再冷哼,但嘴不饶人。
“陈聪都敢当面挑衅你,萧茉,你居然会混的这么很差。”
萧茉的嘴抿的更紧了。
你才混得差。
你知不知道我十八岁就能把萧氏完整保住有多牛?你根本就不知道好吧。
萧茉不愿和他牵扯太多,没有给他答案,趁有人探头出来找他时,偷偷跑掉了。
车库里。
时祁长着双很漂亮的狐狸眼,眼尾狭长,微微上翘,呈现出好看的弧度。
他换了个姿势,优雅地抱起肩膀,打量着她。
萧茉接着道:“我不需要联姻,你换个人找吧。”
时祁笑了。
她总有办法,不止一次把他气到失语。
“行。”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那端很快接通,时祁眼神却没有移开,一直追随着她躲闪的眼神。
“放话出去,谁注资萧氏,就是和我们逍矢集团对立。”
萧茉诧异地盯向他。
时祁眼神微眯,尽管他身上的疲惫怎么都遮不住,但似乎精神亢奋。
萧茉踮起脚,伸手去够他的手机,但时祁将手举高,任由她在身前来回蹦跳。
“太无耻了!时祁!”
她穿着小细高跟,行动不太方便,蹦了几下就累了。
萧茉站住,皱着眉,泄愤一样狠狠推了他一把。
时祁纹丝不动。
身体攻击没有用,萧茉转换思路。
“时总,你这样为难我,实在没什么用。”
“萧氏给不了您想要的东西,说白了,就是个烂摊子。”
“我现在也没有任何实权,您知道的,陈聪那样的废物二世祖都能来给我难堪。”
不知道哪句话哪个词让时祁举高的手顿了下了,他挂断电话。
“再给你一次机会,和我结婚。”
怎么又绕回来了?
几年不见,这人不会真得神经病了吧。
萧茉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不用,谢谢。”
“骂我的时候记得背对着我。”
他将手机伸到萧茉眼前晃了晃。
“再给你一天,从明天这时候起,萧氏就是真的孤立无援了。”
这到底是干什么?!
还没等萧茉作出反应,时祁已经转身,上了那辆低调银色跑车,伴随着发动机的巨响飞快地驶出车库。
萧茉眼看着他消失,气愤地转身,使劲按了下电梯按钮。
时祁干嘛老是和她过不去?
真的是因为上学时那点恩怨吗?
可是也道过歉了啊。
不然他还想怎样?
哦他要结婚。
一想到这个词,萧茉就觉得心里有一股火,想发泄,又没有途径。
凭什么?
他想结婚就结婚,想甩开她就甩开她?
她一路来到顶楼办公室,还没消气,按下内线:“保安室!”
“你们平时都在干什么?是我们公司员工的车吗就放进来?是眼瞎还是玩忽职守?能不能干?不能干就都趁早给我走人!”
她还没说完,门就被人推开了。
“哟,大侄女。”
男人看着四十岁出头,肚皮圆滚滚的,衬衫扣子之间都被撑出裂隙,甚至能看到衣服之下褶皱的皮,像一只青蛙。
但五官还算硬朗清晰,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还算标志的模样。
“和叔叔说说,什么人给我们大侄女气成这样,二叔来帮你。”
萧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挂下电话。
“萧经理。”她瞬间将全部情绪收敛,公事公办道:“在公司请称呼职位,先公后私,你是公司老人,应该明白吧?”
二叔咧着西装外套,往后一撇:“你这是什么话?几年不见,还是这么没大没小。”
萧茉往外瞄了一眼。
叶希岚还没到。
早在萧茉从m国回来前,她和叶希岚就商量好了对策,在公司里,萧茉唱红脸,维持表面关系。
叶希岚唱白脸,以助理之名,行萧茉不方便出面的手段。
“萧氏是百年老字号,规章制度还是要遵守的。如果我们管理层都不照做,底下人怎么会服?”
萧茉站起来,绕到二叔身后,将门关上。
“二叔,你说是吧?”
二叔名叫萧牧山,是父亲的亲二弟。
只是,在绝对利益面前,这点看不见摸不着的血缘关系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今天是萧茉回国后第一次正式来公司,他迫不及待地来看她。
他很好奇,这主意很正的小丫头,经过六年的深造,能变成什么样。
“哎,不要上纲上线。”他熟练地做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他肚子太大,第一次没成功,用手掰了掰,腿才成功搭上。
“年轻轻的,这么老顽固,我大哥知道了,可就心疼喽。”
他明知道,父亲压根就不爱她。
萧茉笑笑,“不会的,父亲既然愿意将公司交给我,自然是信得过我。况且,我这是延承哥哥遗志,不敢不认真对待。”
“相信二叔和我,是一样的心情。”
萧茉故意提到父亲和哥哥,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萧牧山的脸。
六年前,哥哥和父亲忽然遭遇车祸,多年过去还追查不到肇事司机。
萧茉有足够理由怀疑,是公司的人下的手,作案前,早早规划过父亲和哥哥的行驶路线和逃跑路线。
“这自然。”萧牧山哈哈笑着,底气十足。
“好了,你刚来,我也不打扰你了,你熟悉熟悉公司环境吧,实在弄不明白,去我办公室找我助理,别自己硬抗。”
他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推开门走了。
萧茉没有起身送他。
门咣当一声关上。
萧茉长长地出了口气,脚尖一点,转椅变换了个角度。
面对着整扇落地窗。
今天是个阴天。
屋里开着暖气,外面冷风呼啸,虽影响不了她分毫,但眼前透亮的玻璃渐渐起了层薄雾。
头顶惨白灯光,照在她没有休息好的脸上,更添一丝苍凉。
这才是第一天。
虎视眈眈的公司高层,莫名其妙浑身危险元素的时祁。
她一时间都无从下手。
她看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看着看着,仿佛变成了另一张脸。
傲气上扬的眼尾,时刻紧闭的薄唇,白皙到几近透明的皮肤。
他看所有人,都像在看垃圾。
无论她有多么不想承认,她都无法忽视的真相就是——
她一直假借回忆在爱着这个人。
“时祁。”
她轻念着这个名字,轻到即使现在有人站在她边上,也无法听清。
“时祁……”
窗上的人影模糊不清,给了她探索回忆的勇气。
水雾聚集滑落,萧茉眨眼看着。
透过窗,外面大楼灯火骤起。
恍惚回到那年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