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折腾了一回,暮色彻底盖住了余晖,院里的灯笼都点了起来。
周守全大红色的背影掠过灯下,廊下的阴影拢着他,他的脚步不急不慢,最后终于走到了饭厅。
他站在屋门口,回头看向书房。
看着一道身影从书房门内踏出,他才终于放下心来,眼底浮现出笑意,走进屋内。
李拂爱捏着自己的裙摆,手指扣着裙摆上绣的金鱼,不情不愿的沿着周守全走过的路走着。
抱月跟在她身后,不发出一点声音。
她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不说话是最好的方式。
李拂爱一言不发的坐到餐桌边,待丫鬟们布好碗筷后,她拿起筷子,手在面前的两道菜徘徊了一回后,把筷子放在桌子上,忍不住问:“督公,你这两日不该很忙吗?”
周守全刚拿起筷子,眼睛看着一盘菜许久,也不见丫鬟上前给他布菜。
他只好自己动手夹起一筷子菜放进碗里,边夹菜边说:“怎么不继续叫我的名字了?”
李拂爱闻言看向他,只见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让她摸不透他的想法,不知道他是生气还是疑问。
周守全见她许久不说话,停下夹菜的手,看向她的双眼。
他的眼里是一片真挚,蕴含着让人不自觉陷进去的认真:“你再叫叫我的名字,我就告诉你。”
昏黄的烛光跃动着灼烧着李拂爱的脸,她别开眼,不敢再看向周守全的双眼,只盯着他的眉心不动。
她轻轻张嘴,声音几不可闻:“周守全……”
周守全终于满意了,他眉开眼笑的放过李拂爱。
“你忘了?陛下特许。”
又是“陛下特许”。
李拂爱得到了答案,迅速撇开头,不再和周守全面对面,抓着筷子拿着碗面对一桌子菜不动,再不肯扭头。
周守全看她像头倔驴一样梗着脖子,也没再找机会逗她。
一顿饭就在这么奇怪的氛围下吃完了,丫鬟们个个不敢动,都老老实实的站在旁边。
屋子里愣是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这么折磨的一顿饭吃完之后,李拂爱就像屁股上扎了针一样坐不住了,立马放下筷子,赶紧站起身来。
银筷和檀木桌碰撞发出轻微的响声,周守全伸出手扯住差点就迈开腿要逃走的李拂爱。
右手腕被圈住,李拂爱僵在原地。
也许是惊吓到了,她的心脏跳的有点快。
在整个身体中,除了手腕处的温热,唯有心脏的跳动格外独特。
好像除了这两处,她的身体都化了一般。
“急什么,我想给你的东西,你不要了吗?”
周守全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带着一□□惑。
他松开了李拂爱的手腕,从胸前掏出了一个印着金色福字的红纸包。
和红纸包被一起拿出来的,还有一只镶着白玉的木簪。
周守全摊开手掌,浅笑着展开在李拂爱眼底。
红纸包鼓鼓的,一看就是塞满了。
而那只木簪,看着不是熟手做的,木头的身体上有着用力不均而留下的划痕。
李拂爱盯着周守全掌心的两样东西,她缓缓伸出手,拿起木簪。她的指尖触碰到周守全的掌心,一股难言的感觉穿过全身,让她赶忙拿着木簪缩回手。
她避开周守全,余光看到站立着的丫鬟们时突然清醒。
“把这些菜……都拿下去吧,”李拂爱握着手中的木簪,力气大的指节都发红,“收拾完,就都出去吧。”
丫鬟们动了起来,一时间只有布料摩擦的声音,她们无声无息的出去,带上门,屋内只剩周守全和李拂爱两人。
李拂爱此时终于轻松了片刻,她的手不再捏的那么紧。
仿佛找回了自己丢失的理智。
她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略显粗糙的木簪,扯出一个缓慢的微笑:“这是督公自己做的吗?我很喜欢。”
在这只有两人的屋内,安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再度听到那声督公时,周守全知道,他又被拒绝了。
已经两次了,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在她面前散去了。
周守全坐在凳子上,手中的红纸包颤了颤,却还是固执的待在李拂爱面前。
“是吗?你喜欢就好,”周守全又把红纸包往李拂爱眼前递,他仰头,眼中似有水光划过,在烛火下亮晶晶的,“这是……压岁钱,你收着吧。”
他的胳膊已经伸到最远了,现在已经开始撑不住的打颤。要是李拂爱再不接住,他的胳膊就要跌下。
李拂爱看着递到眼前的红纸包,心中五味杂陈。
她终于伸手接过,却不敢看向周守全:“谢谢督公,这压岁钱我收下了。”
李拂爱接过的那一瞬,周守全的胳膊落下,落到身旁,死死的停在原地,再没有动。
空气在两人身旁凝滞,没有一个人开口缓和。
“督公新年快乐,拂爱愿督公今年心想事成、万事顺遂。”
李拂爱轻轻开口,嗓音中带着不自觉的颤抖。她捏着那个鼓鼓的红纸包,手指紧紧攒住。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身旁的人隔了良久才说:“……新年快乐。”
李拂爱在听到周守全的回话后才终于动了起来,她迈开僵硬的步伐,坚定的一步步的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冬日里夜晚的冷风灌进她的领口,凉的人清醒极了。
屋内呆坐的人见她要走出屋门,五指忍不住捏在一起。
周守全终于还是不甘的朝着那个无情的背影喊出声来:“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
你祝愿我心想事成,是骗我吗?
李拂爱站在冷气不断往里灌的门口,呼出的气都成了形,她垂眸,看着那团气散去,最后终于开口说道:“我们就这样待一辈子,不好吗?”
自来到这个时代的那一刻起,她就是独身一人,过了这么些时日,她终于找到了能够陪伴一生的他们。
她始终认为,爱情是脆弱的,挫折的。
所以,就现在这样,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