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色,一个贪财,说他们不是一对夫妻都没人信。罢了,按照原计划,把人送到永春巷。”杨牧监离京前相中了一名歌姬,又担心杨夫人这个醋坛子,就拜托了齐二爷帮忙将人赎身给他弄到永春巷,来个金屋藏娇。齐二爷此时已是脑袋胀痛,实在是再也不想再听到关于这两夫妻的话。
就在杨夫人离开齐家的两天后,她的押金是准时送到了珍宝斋,然而下一期该用怎么样的货出来拍,荣掌柜有点犯愁。戏到如此份上,可得有足够份量的货能拍出高价,才能对得起这伍佰两的押金吧。
“谁说我们珍宝斋没合适的,仓库里面那套五彩琉璃茶器不是正好吗。”
烧制琉璃乃西域传来的工艺,京中技人对此工艺掌握尚未成熟,能完整完成的作品少之又少。京中富贵人家不少也是爱其成品的晶莹剔透,无奈一来成品少,价格高,二来大部分成品带着浓厚的西域风情,对于尊崇儒学的中土人家,放入其中总难免格格不入,因而只能可望不可即。可凌挽馥所说的藏在仓库里面的那套茶器则不一样,它由一名落魄名士特意聘请了来自西域的友人亲自参与烧制。琉璃纯度高,茶器杯盏壶一应俱全,茶器上的纹路则来自名士之手,采用的是喜鹊,牡丹等中土人士喜爱的图样。不是迫不得已,它的主人也不想割爱寄存在珍宝斋出售。就连凌挽馥当年出阁之时,也曾考虑过是否将其盘下来作为自己的嫁妆。京中最近收藏琉璃之风再起,凌挽馥此时将此物拿出来,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有了第一轮的小试,杨夫人的胆子一下子就被养大了,拿着一口气就跟荣掌柜定下了连续两期的押宝。得知杨夫人有如此热情,凌挽馥折扇捂嘴笑了好一阵,命荣掌柜把仓库里面的那些陈货赶紧搬出来,哪个大件搬哪个。可是蝇头小利凌挽馥是给了,再多的,她也会心疼。做人经商都是一个道理,不可太贪,也不可过分慷慨,见好就要收。
这日又是到了珍宝珠开拍的日子,杨夫人此回来得格外大摇大摆,大手一挥包下了二楼正对这拍卖台的二楼雅间。许是今日拍卖之物关注度高,价值不菲,来的人比往常还要多一些。杨夫人一心只扑在接下来能获得的红利多少,只是把客人的多视为水涨船高的好兆头,哪能留意到客人中多了出来的那些面生的面孔。帘子外的叫卖气氛已经达到了高潮,杨夫人竖着耳朵,按压着砰砰心跳,听着那铜锣声落下,尘埃落地。手捧着分红银子的小伙计还没上楼,杨夫人仿佛就能看到那些银子闪着亮光。
“荣掌柜,你今日可得给我讲清楚。”忽然楼下吵闹声起,一中年夫人拉扯着珍宝斋的伙计,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冲进了二楼雅间,刚好就是进了杨夫人的那间。
“夫人有话好好说。”
“有什么好说的,我给出的是贰佰两银子。货拍出去了,我的押金却少了,你说,这是什么道理。”中年夫人的嗓门又粗又大,带着不标准的官话,动作又没有要顾忌。即便隔着些距离,一楼客人都被此处的热闹吸引了,一些本来已经散去的客人都收住了脚,停下来听起了楼上的八卦。
中年妇人此时更是变本加厉,不顾上前劝阻的荣掌柜,拉着小伙计,顺带还站在一旁不知什么状况的杨夫人绕开了屏风,站在围栏上大吼大叫。“珍宝斋开黑店,坑人银子。夫人,我看你今日也是过来押宝的,他们能对我的押金做手脚,难不成你也会遭殃。夫人莫要怕,此乃天子脚下,是讲道理的地方,我们定要跟这家黑店讨个公道。”
“呀呀呀,你这人是哪里请来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仅是今日的客人,就连走过路过的都凑向前看个热闹。凌挽馥躲在人群的角落,借着闫楚禛高大的身躯掩盖着身子,正好笑地听着里面的叫骂。
“我问宵元锦借来的,听说是个戏子,最擅长老旦一角。”闫楚禛衡量着围观的人群,朝着身旁点了点头,隐没在人群里的部下点头退下。
前戏铺垫已经完成,算算时辰,他们期待的高潮也是时候开始了。
珍宝斋位于西市人多之处,门口就一条街道,平日里就人多,此时看热闹的人已经把这条原本不宽的街道围得水泄不通。如此一来,旁边的小店就难免有好心的,去了京中巡捕叫来了。有了官府的人,荣掌柜此刻也不客气,命小二收拾好账册,货,银子,扬言要去京兆尹处给珍宝斋讨个清白。可怜的杨夫人,到手的银子还没来得及摸一摸,莫名其妙地就被强行连同她装有押金的盒子被带到了京兆府衙。
闫楚禛早已和京兆尹提前打了招呼,审讯不过就是一个过场,中年夫人的盒子被打开现场清点,一文钱不少,是个误会,等官差准备打开小伙计手中另外一个盒子时,杨夫人顿时从错愕中警醒,一把抢过盒子死活不肯放手。可是她一个妇人哪里是官差的对手,官差几下就把盒子夺下。有了闫楚禛的提醒,京兆尹自是会对盒子里的银子有所觉察。
“荣掌柜,你可知这盒子的是什么?”
“回大人的话,是银子,伍佰两。”
“是银子不假,可是是伪造的银子,非官府发行的。荣掌柜,你们珍宝斋竟然胆大包天,敢用伪造的银子来欺骗客人。”
“大人冤枉啊,此盒子并非珍宝斋的,是杨夫人的。是杨夫人送过来的押金,原封不动的,上面还贴着封条。”
“大人,不是的,这是珍宝斋的,不是我的,我给的不是这些,不关我的事。”
“杨夫人你可是天地良心,押金是你亲自交过来的,我们珍宝斋是有登记清清楚楚的,我们还给你盖章回执,一份和银子一起封在盒子里,一份在你手上,以便日后核对归还。盒子上面还贴着封条,上面有你的印章不是吗?你不承认,难道是想暗示我们和官老爷冤枉你?你先前还说这是你的,不是证物,此时怎么就反口了?”荣掌柜腰身挺直,一一反驳着杨夫人的话。
盒子是官府现场揭开封条打开的,杨夫人先前护着盒子的样子也是众人看见的,又有珍宝斋呈堂的账册做辅佐证据,不仅如此,就连今日过来参加拍卖的客人,小厮都可以证明此盒子就是来自于杨夫人。
伪造银两乃是重罪,不是京兆府衙可以单独审理的。京兆尹只要把人和物证扣下,呈报朝廷即可。惊堂木拍下,官差一左一右地架起早已瘫软在地的杨夫人。杨夫人惶恐地左看看,又看看,珍宝斋,京兆府衙,来路不明的客人,她还是想不明白,明明是天下掉下的福气,怎么一瞬间就变了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又做错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