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不出半月的灵珈公主又怎么会任由宝泰帝的拖延,淑才人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是灵珈公主的生母,哪怕身份再不济。一旦淑才人离去,宝泰帝就会有理由推迟她的婚事。灵珈公主意嫁南诏,是为了尽早为兄弟争取到南边力量的支持。婚事迟迟未能落实,不仅灵珈公主着急,原晋王派系的也是坐不住的。他们利用家族的势力给宝泰帝制造各种不利的言论,迫使着进度几乎为零的婚事筹备奏折得以盖章送至礼部尚书处。
筹备婚事除了皇家规制的礼节,还有些类似嫁衣等女儿家细节之事。如是正常人家,待嫁姑娘会拉上母亲、姐妹、兄嫂一起讨论。然灵珈公主哪一边都欠缺,能给她建议的只有宫中女官们。俨然,灵珈公主似乎对女官们的眼观见识并不满意。正如所有兄长一般,宝泰帝私下和大臣们也会开玩笑,女子的思绪总是那么难以捉摸,她们总能在各种几乎一样的花式中评论出个高低。并非这位年轻的帝王对女子有轻视之意,他尚未立后,后宫连个才人都没有。面对着楚楚可怜提出各种烦恼的妹妹,他着实有点不知如何应对。
“臣妹自知圣上政务繁忙,实不忍圣上再为臣妹的事情烦恼。可联姻关乎两国邦交,失了体面终究不好,大小之事不可忽视。”
因此你就可以夜里进奏?宝泰帝往后靠了靠,耐心地听着灵珈公主准备给他支招,还是提出新的问题。因为筹备之事不力,已经连续有女官被问责。宝泰帝实在他的暴虐之名首先因筹备妹妹的婚事开始。
“宫中女官在宫中时间长,学识不尚浅。臣妹思考再三,想请闫大人的夫人进宫,帮忙一同筹备婚事。”
闫楚禛的夫人,理由十足的选择。纵观全京城,即使宝泰帝对妇人之事再不了解,也不会不知道闫夫人在穿着打扮,日常用度尚的品味就如她那位鹤立鸡群的夫君一样,同样让人遥不可望。此番建议一出,要宝泰帝想抗议都有困难。
问题是,那是闫楚禛的夫人,他能同意吗?
“我不同意。”
“我倒是无所谓。”
“那?”夫妻二人同时而出的截然不同的答案,让前来传话的内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请回去转告圣上,臣妇稍作准备,后日便可进宫帮忙。只是每日来回,着实不便,且臣妇对宫中之事多有不解,能否斗胆请圣上赐一女官给臣妇指引一二。”她是有诰命在身,宫中请求协助,应承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宫中女官都是训练有素之人,能在公主面前为婚事说话又怎么会是眼浅的鄙陋之人。灵珈公主偏偏要她进宫,来意不善不就是明摆着的吗?面对灵珈公主,她是信心应对,不过该有的谨慎还是得有,有圣上的人在,出现什么风吹草动都有个证人在旁,不至于有口说不清。
“夫人请放心,圣上说了,宫中有得是人。夫人进宫,就是帮忙掌掌眼就好,其他的不需要劳累夫人,只管吩咐她们做就行了。”来的内侍是宝泰帝的人,自是带有来自圣上的定心丸。
笑容可亲的闫夫人是好说话的,旁边的闫相爷就不一定了。自开口说明来意那一刻起,闫相爷就没有给小内侍一个好脸色,仿佛随时就可以用眼色把他扔出去。难怪圣上来时就好心提醒过,速战速决,保命要紧。得到了凌挽馥点头的那一刻,小内侍就立即实践此话,拔腿就跑,哪里还顾得上拿阿兰追上来要给他的辛苦银子。
“你何苦为难自己?”那个灵珈公主,根本不值得妻子为她浪费时间。哪怕是圣上,只要凌挽馥不愿意,他都会保她全身而退。
“不为难,该来的总会来,能躲开一回,下一回说不准还有更加麻烦的事。晚来还不如早到,还能有准备。况且,你们不也是需要一个人去跟公主过招吗?”
“也不是说一定是你。”后宫妃位虚空,灵珈公主才有了机会闹腾。他们想要在后宫培植一两个得力之人帮宝泰帝看管后宫,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的。
“你不觉得目前来说,我是最合适的吗?”凌挽馥转身换了方向坐在了闫楚禛身旁,双手覆盖在他掌心之上。为公主筹办婚事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完成的,既然他们在外面找不到合适的,就由她进去。稳住灵珈公主,说不定还会有意外的结果。
“难道夫君你是不信任?是不信任我的能力?还是不相信我的为人?”
“胡说。”这人就知道如何气他,他再不答应,都不知凌挽馥下一句会有什么翻天的语句出来。
凌挽馥上任的第一天是闫楚禛陪着送至宫门,前来迎接的是安内侍。见怪不怪的安内监行礼道了声早,就转身引着凌挽馥朝着宫内走去。
宫内是不允许坐轿子的,哪怕凌挽馥是被邀请过来,也无法得到额外的恩赐。高大的宫墙对比之下,人的身影被无限缩小。身旁来回的人极少,偶然有一两个宫人,也是低着头,轻脚而过。不会有人刻意停下来跟他们打招呼,哪怕一个眼神的偷望都是不被允许轻易流露的。清一色的绿瓦红墙,逼迫着晴空放弃宽阔容身于狭小的缝隙中,以俯瞰的角度压迫着下方行走的人。瓦兽在跟前换了一轮又一轮,名称纷繁的宫殿牌匾,安内监总能下意识辨认出差异,可凌挽馥眼里都是如此麻木一致,是穷尽一生都走不出的茫然。京中名流府邸的高度压缩提纯,不堪呼吸。
“夫人是否走累了?我们歇一歇?”安内监瞧不明白凌挽馥的表情,误以为她是不习惯宫中长期的行走。
“没有,只是宫中路走着走着,就走神了。安内监,你就不一样了,几乎都不用看就知道方向。”
“夫人过奖了,宫中当差,这是正常不过。”
正常吗?她怎么看来是如此的可笑。在每日的日月轮回中将心藏于看不见的阴影中,成为一样的人,没有表情,不懂表露喜怒哀乐,甚至是呼吸都得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