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时安。”
时安才踏进时宅,身前便站着一个衣裳整洁,不失风度的老人。
“家主。”
时安说道。
“时安,你已经很久没有叫我父亲了。自从你开始担事,我们越来越不像一家人了。”
时不尘说道。
时安并未说话,只是冷漠地站在原地。
“也是,自你年幼记事开始,我就不够关心你,未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你恨我,怨我,都是应该的。”
“我从未恨过。”
时不尘顿在了原地,隐隐叹了口气。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恪尽职守,是时宅最有出息,最听话的儿子。看来我们都错了,被你骗了过去。到底是何时,你学会了先斩后奏,下得这么一副好棋。”
“深得家主教诲。”
时安边说边低头浅浅鞠了一下。
时不尘的眉头皱了一下,又缓缓说道,“祁水住在后院吧。”
时安冷静地“嗯”了一声。
“后院向来是只有你才能进入的地方,如今那棵败落的蓝花楹也有了复苏的迹象。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娘曾经的模样。”
“不记得了。”
时安又冷淡地说道。
“如果你娘在,知道你带了个女子回家,定是会开心的。”
时安沉默地听着,并未作答。
“今天就当成我们父子二人的对话吧,你和我说说,究竟为何要办学院。”
“时家心系华中城,想必父亲也不愿意看到城民们神力尽失落得没有能力,行尸走肉般苟活。”
“当年那场劫难,他们自愿为华中城效力,若是想活下去,就必须付出代价。”
“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了吗?”
时安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时不尘到嘴边的话突然堵了回去。
“《济世药理》呢?时泽真正离家的原因呢?父亲,当年那场劫难,就一定要城民用元丹来换吗?审判庭到底有什么秘密。”
“看来这一趟你真没白去,知道了不少啊。”
时不尘淡淡地说道,慈祥的面孔下透露出讥讽的意味。
“没有我时不尘,华中城能安稳那么多年吗?还有时泽,他蜗居在黑山窑,这么多年,他又做了多少。除了花天酒地,就是美色美人,难道不该把他赶出时家吗。”
“是,您劳苦功高。我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你就没有想过,总有一天你也会控制不了我?我也好,时泽也罢,就算只是你的棋子,也不是毫无思绪,任人摆布。”
时安说完,便径直朝后院走去。那么多年,时宅的夜晚都是充满孤寂,今天起才真正打破。从时安出生起,就对时不尘恭恭敬敬,从无二言。
时宅又回归了寂静,无人敢出门看看这对父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无人敢去劝慰。两人打心底里都是犟驴,时宅的人都清楚,这对父子表面的和谐早晚都会被打破。只是这一天终于到了。
祁水从后门回的时宅,和简寻在院子里捯饬那棵蓝花楹,见时安走了进来,大声唤道,“时安,快来看啊,蓝花楹又长了新芽。”
时安停在了原地,看向两人,眼神中的疲惫还未散去,现在真是没有什么好心情。
“等我一下。”
时安冷冷说道,随后进屋关上了门。
“祁水姐姐,时安哥哥这是怎么了。”
简寻放下手里的东西有些紧张。
“没事,哥哥只是累了。让他休息一下就好了。”
祁水回道。
“我刚刚怎么听到时安哥哥和时家家主在前院起了争执。时家家主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啊,明天我们会不会被赶出去。”
简寻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会的,我交了房租的。”
祁水拍了拍自己的包,开玩笑说道。
“那我是不是也要去工作赚钱,这样我也能交房租了,交了房租,就不会被赶出去了。”
“只要我还在时宅一日,就没人能把你们赶出去。”
一阵清冷的男声传来,时安换了一声轻便的连帽卫衣,头发随意地在风中飘零,再没有昔日里的刻板端正。
“哇塞,时安哥哥,我还没见过你的私服,我一直以为,你是连睡觉都穿正装随时准备好起床办事的那类人。”
简寻睁大了眼睛说道,祁水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嗯,以后不会了。”
“以后不会了?”
简寻和祁水异口同声道,谁也不知道时安和时不尘起了个争执能对他有那么大的改变。
“我的意思是,工作就是工作,生活就是生活。不是吗?”
时安边说边蹲下来同祁水一同松土。
“时安哥哥,你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简寻还是没有缓过来。
“没有。就是想明白了。蓝花楹都能开新芽了,我也该好好看看这后院的景色了。”
时安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但却有了一丝温度。
他明白,如今蓝花楹有了新的生机,全是因为祁水的到来。其实这棵蓝花楹不是没人照料,只是始终没等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后院的花开是不遵循时节的,是时安心室的另一种显现。时安明白如果自己心室没有变化,这课蓝花楹再怎么照料也还是不会改变。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