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秦书走进厨房关上移门,孟媛盯了那扇门几秒,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和手杖声她偏过脸,稍稍往上抬看那里。
靳子煜单拄一只拐杖一级一级下楼,每次都是先落下左脚,再落下拐杖,但看上去很危险。
时隔多年,孟媛再次看到不完整的靳子煜,眼瞳微微一缩,虽然当年见到过,但那个形象不刻意去回忆,都淡忘了。
这两年无论是在学校遇见还是平日里交流,他都是拄根手杖,挺拔颀长、衣冠得体的靳教授。
“孟媛不知道你要来,去楼上换了身衣服,怠慢了。”靳子煜下到楼下对她说。
孟媛缓缓站起身,出声讷讷,“靳教授我才来,没多久。”
“我去给你泡杯茶。”
拐杖挥出去就要走,而这时厨房门推开,孟秦书闪了个身,片刻,她端着茶盘上的三杯冒热气的水从里面走出来。
靳子煜呆愣许久,偌大的客厅,没看见孟秦书,以为她动气走了。
刚在楼上他攥着她的手臂,开口却是赶她回去,言行不一在自己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好像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靳子煜坐拐角单人沙发,孟秦书分给他们一人一杯水,随后和孟媛坐到一起。
水很烫,孟媛手指碰到杯壁,又缩了回来。
靳子煜和煦一笑,“孟媛帮我和叔叔问声好,后几天都要麻烦他帮我遛狗。”
闻声,孟媛视线回落到他身上,他打着石膏左臂搁在腿上,五根手指自然蜷着。
只是骨裂的话,问题不是很大,但打了石膏生活上肯定不是那么方便。
孟媛随便找了个话题,“爸爸说这小狗一点儿不认生,谁都能逗着玩。”
靳子煜发出闷闷的笑声,“它还会很多技能,会坐下,会趴下,还装死。”
“那我回去试试,几岁了?”
“五岁五个月。”
“据说狗狗一岁等于人类的七岁,岂不是三十五岁?”
“现在又有另一种说法,据说狗的一岁相当于人类的十五岁。”
孟媛半张嘴,俄而,说道:“这么说它是七八十岁的老爷爷了?”
“有可能。”靳子煜煞有介事地说。
……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孟秦书仿佛世外人,全程不加入,连表情都很贫乏。
孟媛快速地往孟秦书脸上瞟一眼,抿着唇再将目光投到靳子煜脸上,“那个……靳教授我来就是看看你,也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再不走她就太没眼力见了。
靳子煜没有留她,拄着拐杖将孟媛送到屋外,直等到孟媛出了小门,他才慢吞吞地转身。
眼前赫然蹿出一个黑色人影,直往他身侧过去。
靳子煜放掉拐杖,一把握住她的手臂。
“小书。”
“哐当。”
拐杖落地。
被他扣住的这只手,手里提了垃圾袋,手主人没再走,半转身,直直瞧着他。
外面天虽黑了,但他们所站的平台正上方有一盏很明亮的吸顶灯,白色灯光,光线充足。
他神经太紧张了,才会连她手里拿了什么都没看清。
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她要走了。
“我不该说那些话。”靳子煜再次承认错误。
孟秦书不出声就这么情绪很淡地看着他。
似乎人一旦生病,就容易想得比较多,心思变得敏感,焦虑多疑。
想想自己也是这样,那时脚扭了,眼前着自己位置被人顶替,她感到无力、焦炙,无名火还烧到了旁人。
而且,那天又被她看到一个女生送靳子煜圣诞礼物,才会有她踹靳子煜那两脚的事。
手臂上那只手掌的力度在减轻,孟秦书低下头看那里。
手掌在握紧和放开之间徘徊,昭示着他的情绪。
孟秦书全看进眼里,是她心急了,还钱这事还是暂先搁置,等他完全好了,再进行商讨。
她哑声开口,“我只是去丢垃圾。”
话刚落下,大掌用力裹住她,但很有分寸的没把她弄疼。
*
孟秦书没有原则的为靳子煜一留再留,六天后,到了十三号。
这天上午,她先去了霍清辞那里,在那边坐了小半天,碰到来看哥哥的霍绫晨。
霍绫晨的出现提醒她,今天又到了周末。
房内白班两位护理,正在为霍清辞喂水。
护理说,霍清辞每隔一个小时就要少量喂一次水。
他们,一人弯身托住霍清辞的后背扶着他,让他后脑勺靠着自己手臂上,一人端着玻璃水杯,用长柄小圆勺,舀起水送到霍清的唇边。
霍清辞有反射性吞咽功能,他会自己张嘴、吞咽,护理曾说,对外界有反应是件好事。
“让我来吧。”霍绫晨离开沙发走上前。
喂水的护理让出位置,霍绫晨接住水杯,俯身俯的很低,捏住长柄勺子,一勺接一勺的喂到霍清辞嘴里。
男孩的手很稳,动作细致又轻柔,一点不比专业护理手法差。
看到兄弟间有爱的一幕,孟秦书感动地眼眶微微热。
*
五天前,预定的一辆油电混动的轿跑,于今天下午送到店里。
得到通知,靳子煜打电话给了顾远,叫上他一块去提车。
半小时后顾远打车到达他家,靳子煜已坐在车里等候他多时,两人扯了几句,顾远拉开车门坐进去,靳子煜一脚油门出发,前往二十公里外的4S店。
这辆车是顾远带他选的,黑红配色,时尚动感。
该车落地价一千二百多万,靳子煜在几张纸上签完名,刷卡全款付清。
顾远摇着户口簿,笑嘻嘻道:“车都送了,趁热打铁把婚也求了。”
靳子煜搁下笔,轻揉已拆除石膏的左臂手腕处,“再等等。”
“还等什么,户口本都在你手里。”
靳子煜伸手夺了他手里的户口本,“我还要还回去。”
“不如你也换辆车。”顾远怂恿,他知道子煜有钱。
靳子煜没有高昂的消费,也不爱出去,应酬为零,账上存款数目不小。
舍得给老婆买一千多万的车,自己却开辆一百多万的车,顾远下巴指指展厅另一辆黑色的轿跑,“那辆不错,七百多万。”
靳子煜往那儿看了一眼,“我开习惯了。”
没有男人不爱车,靳子煜是例外。
高个子女销售送来两把车钥匙和使用说明书,顾远抄起钥匙,昂首阔步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