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路人粉维护说，这一看就是在拍戏。

谈恋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以前她是这么认为的，所以那个时候想和靳子煜领证都没考虑那么多。

可现在她的想法又变了，她是公众人物，而靳子煜是重点高校老师，娱乐性舆论，不论褒贬，对靳子煜而言都是不利的，是一种负担，甚至有可能影响到他的教学事业。

再者，如果被楚彬知道她有男朋友，那种人一定会连带他一块报复。

这种事绝不可以发生。

孟秦书简单洗漱后换了身衣服下楼。

意想不到的是会在一楼客厅撞见正从厨房里出来的江雪。

她的头发用大发夹挽起，毛衣外面穿着围裙，双手上带着黄色清洗塑胶手套。

——江雪

孟秦书已经有八年多没见过她了。

和当年，江雪身材没有任何变化，她依稀记得八年前江雪四十五六岁，如今应该五十三四，整张脸上除了做表情时眼尾多了几条皱纹，还是这么温雅淑淡，一脸温柔亲切。

江雪在对她笑，走上来说：“小书醒了。”

江雪好像一点儿不惊讶，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对她这么友好，可她现在没多余的脑子去想这个问题。

孟秦书很快调整表情，抿出一丝笑，轻点了一下头，“阿姨你好。”

江雪，“我下午一点才到，我等会儿出去买菜，晚上想吃什么？”

晚上。

下楼前孟秦书看了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三点钟，这时候去公司，晚上不一定能回来。

“阿姨，我现在要去公司，晚上不一定能回来吃。”孟秦书如实告诉她。

江雪依然面带微笑，“那我看着买吧。”孟秦书略颔首，随即拔腿就走，江雪在她背后关温柔叮嘱：“路上小心。”

*

孟秦书进门后独坐一张大沙发，芳姐摁灭小半截烟，拿了桌上的平板电脑绕过办公桌走过来，坐她左手边的单人沙发。

平板扔到她腿上，孟秦书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把平板放到茶几上。

“孟秦书你是不是不想再圈子里混了？”芳姐声音尖利，怒火中烧，“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经纪人？”

孟秦书淡漠地抬起眼帘，迎上芳姐那双充满怒意的目光，“和华星签的约上没有禁止谈恋爱这一项。”

她并未否认。

想起那些烦心事，芳姐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一掌猛拍桌面，发出“哐当”一声响，桌面随之颤动，“你是流量明星，你的粉丝不少是你的颜值粉，你突然谈恋爱，什么都不和我说，出了事，我连个应急方案都没有，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这点道理你不懂吗？”

耳朵被她高分贝声音震得嗡嗡响，孟秦书垂眸沉思后抬眼道歉，“这件事责任在我，给公司上下造成困扰，没提前告诉你，是我的错。”

芳姐抱臂，“现在那家小作坊虽没明说，但需二千万才能买断他们手里的一手资料，孟秦书我有时候真看不懂你，平时挺拎得清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没脑子。”

“这笔钱我承担。”孟秦书说。

“当然你承担，但孟秦书我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网友不是傻子，没这么好糊弄，你公然和那个男人约会，总有一天事情会败露，到时候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这事她理亏，孟秦书任其说，但心理不那么舒服。

明星谈恋爱会有粉丝不认可，也有可能会导致大量脱粉，她不怕。

是，很多人说明星既然吃了流量红利，赚到很多人几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私生活被关注，被人高调议论，就应该，就好像你是娱乐圈的人，就必须接受这种“潜规则”。

芳姐鼻腔里发出一声讥讽的冷哼，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我真没想到，施漾栽在恋爱脑上，你居然也一个德行。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能在霍清辞身边待四五年，什么世面没见过，怎么就看上了一个残疾人？”

她一时嘴快说多了，果不其然收到孟秦书质疑的眼神。

孟秦书叠起双腿，双手轻轻搁在膝盖上，姿态看似从容，但眼神中却透出一丝压抑的怒火。

孟秦书心里清楚，营销号为了钱，一定会把拷贝的录像寄到公司。芳姐既然能看出靳子煜是残疾人，说明这段视频一定很长，兴许可能从头到尾都拍到了。

但奇怪的点，芳姐怎么能只凭视频就武断的判定靳子煜是残疾人，而不是先猜测他是不是腿受伤了。

孟秦书坐得更直了些，目光坚定而毫不退让：“芳姐，我还会和他在一起。但我保证，不会带他出现在公众面前。不是因为他不好，而是——他只是个素人，我不允许任何人对他指指点点。”

芳姐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孟秦书再次出声，语气坚决而有力：“他不是明星，不该受到这种待遇。”

芳姐直接笑出了声，语气中满是讥讽：“这男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跟我保证，呵，你在跟我开玩笑，你难道不知道网民、狗仔、记者有多神通广大，这么多前车之鉴……除非你们不在地球上，否则迟早被扒得干干净净。”

她心里冷笑，这个男人真是厉害，居然能把孟秦书耍得团团转，卖了还得帮他数钱。

半年前明明答应得好好的，说什么不会影响孟秦书的事业，原来两人还黏在一起，也就嘴巴上说得好听，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孟秦书早晚会因为这个人，毁了演艺事业。

愚蠢。

孟秦书身体微微前倾，放下右腿，“我记得我和华星的合同还有八个多月，必要的话我可以退圈。”

这两年她没有好好工作，手里存货不多，代言还有两个即将到期，新接的电视剧也就手里马上开拍的这一部，这些都能在合约期里完成。

孟秦书一句轻飘飘的“退圈”，让芳姐直接炸了，她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的，面目狰狞到像是要吃了孟秦书，“你非要和我对着干是不是？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怎么对你的，我这个经纪人在你心里一文不值？你男朋友他是普通素人吗？他个残疾人，你一个大明星恋爱对象是一个残疾人，一个瘸子，这还不够丢人现眼的，你—”

——丢人现眼。

“你给我住口！”孟秦书“腾”地站起身，膝盖重重撞在茶几边沿，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芳姐，眼神如冷箭般直刺过去，“你是我的经纪人，但这不意味着你可以介入我的私生活。没和你报备是我的错，我会为此负责。但你——没资格说他，更没资格评价他。你要是再说一遍，我撕烂你的嘴。”

芳姐以为是“瘸子”这个词激怒了她，实话实说不应该，但只“瘸子”一词孟秦书就收不住了，她知不知道如果被媒体、粉丝知道她恋爱对象是个残疾人，那些恶毒的言论会比这难听千百倍。

这个女人，就是这些年演艺路走得太顺了，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芳姐挺起胸膛，怒火让她的鼻孔微微扩张，“呵，你以为他们只会觉得你眼光有问题？你想得太简单了！喜欢一个残疾人，他们会觉得你有病——不但脑子有病，心理也有病！”

孟秦书松开了手，拳头紧握垂在身侧，背脊微微弓起，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体内的暴//动。

芳姐全然无视她的反应，继续咄咄逼人，“而在之后你的形象必定一落千丈，负面新闻铺天盖地而来，你的演艺事业会彻底毁掉，这些话我也和你这位男朋友说过，他如果真的爱你，怎么还会哄你骗你继续和你在一起！”

“你说什么！”孟秦书怒喝一声，猛地冲上前，一把拽住芳姐胸前的衣料。芳姐身高只到她的肩膀，被她这么一拽，整个人踉跄着撞到她身上。

孟秦书的双眼几乎喷出火来，手指紧紧攥住芳姐的衣领，指节因用力而根根发白。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凭什么干涉我的人生？凭什么对他说那些话？他是残疾，残疾怎么就不正常了？我喜欢他，怎么就不正常了！”

其实早在半年前，当她冷静下来后，就已经猜到靳子煜当时说的那些狠话，背后一定另有隐情。或许是忧思过重，或许是因自卑而退缩，又或许是不愿出现在大众面前任人指摘。可她唯独没想到，芳姐竟然会亲自去找他谈。

那天，在他的家中，他狠下心肠说出那些话时，让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而靳子煜呢？他被所有人误解，有口难言，所有的苦楚只能默默咽下，又何尝不是痛不欲生？

芳姐被孟秦书狠狠一推，整个人跌进沙发里。孟秦书紧跟着扑上来，膝盖重重压住她的腹部，双手死死攥住她的肩头，像疯了一样一次次将她往沙发里按。

芳姐歪缩在角落，几乎被孟秦书按得喘不过气来。她的脖颈上青筋暴起，脸色涨红，憋得连连咳嗽，“孟……孟咳咳……你TM就是个顶级恋爱脑！”

“咳—咳—咳——”

孟秦书眼底血红让凝聚起的泪水都浸染成红色，那是种杀人的狠劲。

疯了，这女人真的疯了。

“我告诉你，你们这些人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我的人生谁也别想指手画脚，你们都不配！！”极度暴躁让孟秦书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

芳姐趁机抽出手，猛地推了孟秦书一把。孟秦书被这一推踉跄着后退几步，险些摔倒。

她的身体微微摇晃，眼中含的泪水也在这一瞬间被震落，顺着脸颊无声地滑下，滴落在地。

那一推似乎让孟秦书醒了，她怔了一下，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

孟秦书勉力站直，目光空洞的扫了一眼四周，随后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

“孟秦书，你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芳姐双手撑在沙发上，勉强挺起上半身，声嘶力竭地吼完，随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门“砰”一声关上，芳姐扬手打掉茶几上的所有东西，“叮铃咣啷”砸了一地，响声落，外面的脚步声也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