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的号码,我先跑一步,你快跟上。”苏云为不等何宥鸣,穿过人群,坐侧身,右转弯,避开人群的挤压,终于在服务员把号码作废前,举着叫号纸,大声回复。
“这呢,这呢,246号。”苏云为跑得气喘吁吁,胸口无规律地起伏,大口喘气,她把攥得皱巴巴的叫号纸递给服务员,而后才有气无力地向还在人群中穿梭的何宥鸣招手。
“我未雨绸缪呢,提前在手机上拿号,不然我们俩等到十点,也吃不上。”在服务员的领座下,苏云为和何宥鸣落座后分别洗碗筷。
何宥鸣听着苏云为有声有色的描绘,忍俊不禁。
烤肉店被分隔开六块区域,全部座无虚席,里面飘满烤肉那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情侣们交头接耳,父母按下叫嚷的小孩,朋友们推杯换盏,炉灶上是被烤得滋滋作响的肉片,人们有条不紊地放肉,剪肉,满足地吃肉,脸上皆是魇足的神色,如此热闹的烟火气让何宥鸣第一次觉得他的生活实在过于单调。
“其实我觉得穗市的烤肉是不分店铺,吃着大差不差,只是酱汁有所不同而已。”苏云为拿着剪刀利落地剪肉,把烤得焦嫩的肉放在何宥鸣的碗里,“你多吃点,补气呢。我一路拉你的手都没能让它暖和过来,你的手实在太冰凉了,好像在冰窖里被冷冻了两三天一样,你要多吃大补的食材。”
何宥鸣仔细地沾上提供的酱汁,他吃不出来里边的内容,只是光吃肉吃得有点腻味,沾点清爽的酱汁去去腻味,“我的手一直以来是不分季节的冰凉,我已经习惯了。”
苏云为大概也猜得到理由,估计是跟他之前的病有关。何宥鸣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不愿多谈,苏云为尊重他人的隐私,不好多问,便转移话题,“穗市的天气不适合吃烤肉,太热气,尤其是夏天,容易上火。”她喝着冰冻得恰到好处的酸梅汤,一股凉意沁人心脾,“你知道哪里最适合吃烤肉,哪里的烤肉又最好吃吗?”
她问得神秘兮兮,何宥鸣不错眼地看她嘴里嚼着肉,嘴边上还有孜然残留,手里还不紧不慢地包裹下一口烤肉。他沉思几秒,小心翼翼地抛出答案,“内蒙古,还是新疆?”
苏云为活泼地转动圆溜溜的眼珠子,她言笑晏晏地回答,“也对。我本来是想说东北那边的。”
“东北那边吃烤肉,有就着大葱的,有包卷饼的,酱料和南方的配方也不一样,听说很香,回味无穷。我这个冬天,一定要去一趟北方吃烤肉。”
她停顿一会,试探地问,“你要去吗?”
何宥鸣细嚼慢咽吃烤肉,混合酱汁的肉十分美味。他笑得无奈,满脸遗憾地说:“我去不了,年底是最忙碌的时候,根本走不开。”
“唉,可惜了。北方还有搓澡服务呢,网上说能把你的陈年污垢给搓下来,水一倒,水立马变得乌黑乌黑,哗啦啦地流满地,脚一踩,哟呵,又回到身上了。”苏云为说着把自己也逗笑了,指着一言难尽,要笑不笑的何宥鸣哈哈大笑,“你这是什么表情?”
“苏云为,认真吃烤肉,别说些有的没的,太恶心了。” 何宥鸣把烤熟的肉一股脑地全放在她碗里,企图堵住她那吐不出象牙的嘴,“你再说大声点,我怕邻座冲上来揍你,我可打不了架。”
苏云为得意完,摊在靠背上,笑意盎然,已经空盘的碟子摞得整整齐齐,“你吃饱了吗?我吃完碗里的这点就够了。”
何宥鸣吃得有点撑,摇摇头,喝着团购提供的酸梅汤,整个人轻松下来,脸色也变得柔和,不再绷着。
离开时,两人皆是缓慢地踱步,撑得有点发疼的肚子让他们无法按照平时的速度走路。
俩人在大街上慢吞吞地散步,也不管广场的表演已经开始,越过来往的人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苏云为灵活地躲开四处跑动的,手里挥舞荧光棒的小孩,她拿着一杯穗市特色的柠檬茶,边喝边说:“你应该多出来走走。你知道最近流行的city walk吗?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车开到哪,就在哪停下。周五晚上出发,玩两天,周日晚上回程。”
何宥鸣想象下苏云为描述的情景,迟疑地问,“行程也太紧凑,这不累吗?而且没有计划的旅行,万一出现突发状况呢?”
“要的就是出其不意。你如果计划好所有一切,来到目的地后,发现货不对板岂不是更失望。还不如直接一点,即使不满意,起码有心理预期,落差不会太大,怎么着都能玩得下去。要是玩得开心,即使身体疲惫,精神上也是满足的,千算万算都是你赚了的。”
“而且人啊,很会给自己找借口。计划这个那个的,结果拖拖拉拉的大有人在,最后两手一甩,不去了。旅行嘛,不做万无一失的准备,要的就是突如其来的行动力,自己就能给自己创造惊喜。”
苏云为说得有头有脑,何宥鸣听得一愣一愣,觉得她有点歪理邪说,却又无法反驳,他的旅行经验太少,不足以支撑他浅薄的观点。
待俩人到穗市广场时,表演已经接近尾声,没有可观赏的演出,只剩零点的无人机表演还未开始。倒是满地的小孩,拿着水枪喷水玩。不知是哪个大人先开始和小孩对着喷水,结果一发不可收拾,整个广场到处在滋水,没人能够避开。
苏云为被一个顽皮的小孩往脸上喷水,小孩淘气完还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跑了。何宥鸣自己也被水枪喷湿衣服,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白天炎热的天气把地表蒸得滚烫,水滴落下后,不消一会,便蒸发得干干净净。
苏云为被刺激得玩性大发,哄着何宥鸣买了两把大水枪。地摊老板批发的水枪被一抢而空,大赚一笔,他不顾自己被水滋得浑身湿漉漉,笑呵呵地好心提醒俩人,“前面的花坛有个水龙头,他们都在那接的水。”
苏云为谢过老板的好心后,拉着还茫然的何宥鸣跑去接水。装水的过程中,尽管千防万防,苏云为还是被埋伏在花坛的小孩滋了一身水,“啊~,你个扑街仔,别跑。”
幸好她下午就出去烫发,不然被水一滋,全白费功夫。苏云为气急败坏地扛着大水枪,水都没装满,不管不顾地追着小孩跑,嘴里还骂骂咧咧,彻底地和小孩混一起去了。
何宥鸣张口想叫住苏云为,哪知一个求救的声音打断他,“哥哥快帮我。”一小孩绕到他身后,他正被两个大人追着滋水,见到个人便热切地求助,希望能挡住对方的攻击。
何宥鸣本来还被苏云为突发的小孩心情搞得哭笑不得,在原地傻愣,听到求助,也豁开了,和躲他身后的小孩毫无目的地打水枪,反正谁攻击谁,早就搞不清楚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在这一天,没有任何顾忌的返老还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