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虎杖悠仁摸着后脑勺尴尬地笑了一下。
“走吧。”千铃先行一步,狗卷棘跟上来的时候,她却停下轮椅,隔着几个人看向他,说:
“你去花园给我剪一束花,我要摆在房间里,颜色多一点儿。”
狗卷棘没动,抱着胳膊,高领遮住下半张脸,紫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显然是要跟着旁听。
千铃催促他:“你怎么还不去?”
狗卷棘镇定自若:“木鱼花金枪鱼。”
问题不大,等听完你和学弟学妹们的谈话再去也来得及。
千铃的眉头轻轻扬起:“你不听我话?”
狗卷棘平静地回答:“鲑鱼。”
对啊。
雇主有事情不方便手下听,往往会用这种方法支开下属,而下属通常会知情达理地外出摸鱼,直到雇主的电话响起才回去。
显然,狗卷棘并非知情达理。
千铃面无表情地和这个犟种对视,心想:完了,下次体检真要和医生多强调检查脑部了。
不然很难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抽风般,四下无人的时候,主动挑衅地问他“怎么,你要做我保镖吗?”这话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和虎杖所猜想的不一样,狗卷棘不是海月丰源给她指派的保镖,是她主动选的.....
果不其然,当初的预感应验了,她真是自找苦吃。
当然,他也有问题,哪个正常人会听不出别人的挑衅还答应了。他也应该去挂脑科。
千铃冷着脸想,你小子......到时候我就找个借口辞掉你。
她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就想要一束漂亮的花,不可以吗?”
最后几个字堪称咬牙切齿。
千铃周身的怒气值可以具象化成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狗卷棘清楚她一旦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就是试探的底线了。
别闹了,这人发火真的很恐怖。
他叹了一口气,拖长了语调,无奈地说:“鲑鱼——鲑鱼——”
可以、可以。
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站在不远处旁观,像屏幕外的观众跨不进的影视剧,始终融不进这两人的对手戏。
钉崎野蔷薇感慨:“哇塞,我从来没见过千铃小姐这样子过,她明明是个很随和的人。看来她还是很讨厌狗卷学长啊,海月先生不知道这点吗?”
虎杖悠仁没有出声,视线在狗卷棘的背影和千铃小姐来回跳动,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未消散的怒意,取代了脸上常有的疲倦和病气,莫名多了几分鲜活。
钉崎野蔷薇说得有道理,十分符合他们和千铃的相处经验。
然而出于直觉,他并没有应和这句话,犹豫着说:“可是,千铃小姐为什么不和海月先生说呢?”
她是会容忍讨厌的人在身边的性格吗?
.
狗卷学长还是听话了。
时隔多日,他们再度回到小洋房的一楼。那儿没有任何改变,白瓷依旧贴满阶梯的旋转楼梯,处处可见名贵的摆件和家具。
千铃收回虎杖悠仁递过来的塔罗牌,卡牌完好无缺,只有牌面上死神的盾牌稍有折痕,要在特定的光影角度下才能看到,像瓷器上细微的裂痕。
指腹擦了擦那道痕迹,擦不掉。
虎杖悠仁端详千铃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细微的神态变化,可惜她从头到尾都很平静,看不出什么异常。
咒灵的利爪势不可挡,触碰到他胸膛的时候却柔弱得像一朵花。
他当时觉得莫名其妙,直到胸前的塔罗牌落地时,虎杖才恍惚明白了什么,顿时头皮发麻。
似乎感知到了命运的洪流乍然偏移几毫米,擦肩而过,使他免遭厄运溺亡。
但是这件事情太过离奇,离那天越远,记忆越模糊。
虎杖悠仁也就越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大脑在编纂记忆,面临死亡时太过紧张而产生了幻觉。
或许是他身法高超,下意识地侧身,就不知不觉中完成了“miss”成就。
只是他忘了而已。
毕竟千铃小姐是个普通人,五条老师亲自验证,她身上没有任何流转的咒力。
而那张卡牌也不是咒具。
虽然制作精美,正、背面的镭射镀层流光溢彩,绘图充满艺术格调,材质比普通的扑克牌要硬实。不难想象,它可以是乌龟那样的存在,人走留三代。
但再怎么好,它也是一张毫无咒力波动的普通卡牌。
虎杖悠仁看着对面的塔罗牌出神,胡思乱想。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千铃的平静的声音。
“恭喜你,逃过一劫。”
轻飘飘的声音在虎杖脑海里却像洪钟响起,震得鸡皮疙瘩从头到脚蔓延,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戛然而止。
他抬起眼,怔忡地看着海月千铃。她和平时一样,眉眼放空,疲倦总是挥之不去,连落在她脸上的阳光都是淡淡的。
哪怕这句话掀起当事人心里的惊涛骇浪,千铃也无动于衷。
过了许久,虎杖悠仁问:“我本来会死在少年院,被特级咒胎掏空心脏,是吗?”
“什么!!”钉崎野蔷薇猛然站起,惊愕地看着宣布自己死讯的同伴,那时她昏迷不醒,并不知道这惊险的一幕。
她顺着虎杖悠仁定定的视线,缓缓地看向千铃.....
千铃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对,死亡对你而言并不是终点,只是拐向命运下坡路的开始。”
虎杖悠仁既悚然又迷惘,不太明白死亡为什么对他不是终点。同时,他心里又升起一丝庆幸,长叹一口气。
“还好我现在避开了。”
“没有。”
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的的动作一滞。
千铃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过了一会儿,她又放空眼神,空洞到近乎漠然。
如同诅咒般预言响起:“你们的未来还有千百种悲伤,逃过的死亡也不过是个开始。”
“去吧,去找五条悟,告诉他这个吧。”
他也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