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云确实认得潇潇,不过是十多年前的事,当年她还是头梳双髻的小娃娃,戴着一朵鹤望兰,粉粉嫩嫩的小脸蛋讨人喜欢,说话奶声奶气的,又机灵又可爱,还记得她只夸楚轻辞不夸自己,自己还争风吃醋呢。想到此处,卓云不禁笑起来,转念又想时光飞逝,当初的小娃娃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啦。
“林前辈您笑什么呢?”
“我笑你真是好眼光,也真是好大的胆,不怕她叔叔剥了你的皮?我听说闻人怀瑜又凶又护短,最擅长不讲道理,最会胡搅蛮缠颠倒黑白。方才你说我像他,真的大错特错,我是最讲道理的。”
“前辈也认得闻人家二爷吗?”徐放鹤果然怕了,又钦佩卓云的勇气:厌烦闻人怀瑜的人很多,多是暗中腹诽,很少有人说出口,更不敢将他说得一文不值。
“当然认得,修神道谁不认得他?逍遥山的闻人双璧,握瑾怀瑜,同父同母却性格迥异,一个儒雅一个浪荡,一个是泽世君子一个是混世魔王……”
卓云的话被嘈杂声打断,原来有人发酒疯掀了桌子,叫嚷着发泄不满:“抚仙门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怕他们,我可不怕!我想说谁就说谁,想骂谁就骂谁!”
“行行行,就你最了不起。”同伴拦不住他,只好假意顺着他,招来伙计结算了饭钱。酒鬼耍赖不肯走,把伙计推了个趔趄,同伴急道:“求你小点声吧,小心楼上的人听见,咱们可惹不起啊。”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你们不敢说我敢说!” 酒鬼却不理会,兀自梗着脖子骂骂咧咧的:“偌大的抚仙门忒不要脸,厚着脸皮和咱们抢东西,不嫌丢人么?老门主陶白竹死了,抚仙门就没有英雄好汉了,什么陶兰舟什么张兰宁,我见一个骂一个!”
卓云犹豫着要不要和他对骂,就听闻人潇潇斥道:“你是哪根葱敢指点抚仙门?说我们没气量不要脸,焉知不是你太没用?抢东西是凭本事,有能力者得之,没本事就说没本事,不精进术法不修炼灵根,反而说酸话骂人。”
酒鬼的同伴忙道:“女公子别生气,我师弟喝多了口不择言。”
那酒鬼双眼迷醉没能认出她,红着脸说胡话:“哪来的小姑娘?长得倒是挺标志……”
卓云心想:糟糕,要挨打了!
果然啪的一声脆响,酒鬼脸上多了条血痕,一道银光飞回来绕在闻人潇潇的手腕上,她冷笑道:“原来是喝多了,本小姐帮你醒醒酒。”卓云这才注意到她衣服上的鹤望兰纹路,还有食指上的象骨扳指,那是闻人家特有的标识。
酒鬼吃痛捂着脸,此刻酒醒了大半,看着横眉冷对的美人,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是,是闻人家的女公子?”
“亏你还认得我!小师叔好脾气不计较,我可不好惹,你明里骂的是抚仙门,实则连带问剑世家也骂了吧。”酒鬼和同伴忙说不敢,闻人潇潇又说:“我家在修神道也是名门大派,别担心,这次只来了我自己,不会以多欺少。按年龄我该尊一声前辈,前辈不妨拿出真本事与我比比,倘若连我都比不过,哪还有脸辱骂别人。”
她那股得理不饶人的劲儿,还真像闻人怀瑜!
两人哪敢和她比,输了丢人,赢了惹麻烦,赶忙找了借口溜之大吉。
抚仙门,问剑世家,修神道的四大门派来了两家,一块人参何至于此?卓云庆幸自己没走,这趟水他也要蹚一蹚。
等到热闹散了,酒席也散了,卓云辞别徐放鹤回到住处,独处时他习惯摩挲着乾坤袋,心里才觉得踏实才有安全感。
百宝乾坤袋是修神道最普通的物件,像钱袋又像收纳袋,既可以装钱也可以装符箓秘籍法器和兵器,更有甚者会用它封印邪祟。卓云的乾坤袋与众不同,周身绣着符纹,纹路是鲜红色的,是用朱砂混着他的鲜血画的——那是他耗费三年时光、踏过无数山河、求了许多人才试炼出来的,因为乾坤袋里装着他最珍视的宝贝,是他用生命守护的宝贝。
卓云睡不着,对着乾坤袋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这次太不走运了,避开他们许多年,今天却遇见了!还一下子遇见两个!你也看见了吧,张兰宁已独当一面,潇潇已长大成人,我也成了前辈。十年,真是太久远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人理他,说到张兰宁又想到抚仙门,他不免担心:谁需要人参娃娃这种东西,陶兰舟吗,总不至于是大师姐吧?
一夜思绪翻滚难以成眠,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又被楼下的嘈杂声吵醒了,出门一看天还黑着呢。原来是留宿的道士们盥洗完毕,陆续下楼吃早饭,他们要去通神殿抢位置,说不定能结个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