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敢杀人剖心,还是怎敢戏耍他羞辱他?李持盈无辜地看着他,等待他未说完的后半句话。
裴玄之深深吸口气,又深深看她一眼,神色间有冷淡有失望,她都忘记这是他回京之后第几次露出这种神色了,但莫名觉得有些痛快。
本以为,他要发怒了,没想到他出口的话却是“殿下可知,《大隋律》第二百条,私刑者可杖三十。”
果然,他还是那个冷情冷性的裴家宝树。
李持盈也升起恼意,冷蔑道:“谁来为本宫行刑,是裴少卿吗?”
裴玄之不说话了,沉默了片刻:“请公主将锁链打开,臣好将凶徒归案。”
心底的燥意又被激起,刚刚经历过极寒极热的身躯猝然涌上几缕疲惫,脑仁一阵阵涨痛,她将钥匙丢过去,示意他赶紧处置,送客之意很明确。
裴玄之仔细验看,待确定人犯确实死亡之后,才将锁链打开,将尸身转移至外间的地板上,然后才招呼手下收尸。
隔着屏风羽衣卫的神色隐隐约约瞧不清楚,只听见一人验看过尸身后短促地“咦”了一声,“这手法又稚嫩又狠辣,更似是虐杀?”
裴玄之咳嗽一声,背影瞧起来有些寒意,少年又将疑惑吞了回去,只不过仍是忍不住向屏风后投去一眼。
两个羽衣卫抬着尸首轻手轻脚向外走去,一人轻呼一声:“等等,我怎么瞧见他好像喘气了。”
“胡说什么,明明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动作麻利点,省得……”
话音未落,恍惚间瞧见两个羽衣卫如同被摄住心神一般呆立,眨眼之间便被扭断喉咙。
“抓住他!”
少年一声大喊,羽衣卫登时围拢上来,转瞬之间,院中已是一片乱象。
李持盈推开轩窗,蟾宫清亮,照得世间纤毫毕现。
婢女们惊叫躲避,羽衣卫轮番攻向钟离珏。
张真人曾说过,妖珠乃妖物法力之源、生命之源,若是失了妖珠,就算侥幸不死也会沦为废物。
可观钟离珏虽然在围攻之下步履蹒跚,却是出手狠辣果断,众人竟然一时拿他不下。况且,他本已死了,前后三人验过他的尸身,他怎么又活了呢。
裴玄之打了几个手势,羽衣卫便又调整位置专攻钟离珏脆弱的心脏。他毕竟没了妖珠又受了致命伤,纵然凶悍,还是被众人的刀剑扎成了刺猬模样。
“好凶悍的人犯,难不成真如坊间传闻那样修炼了邪术?”
刚刚勘验尸体的少年如是说道。
其他的羽衣卫明显松了口气,附和道:“这回不会再活了吧。”
正在这时,钟离珏隔着重重刀剑看过来,眼中恨意汹涌,却露出一个阴侧侧的笑容。
下一刻,他眉间朱砂闪动,如活物一般脱体而出。红光越升越高,越来越大,最终变成镜子模样,高悬半空,照临四方。
镜面沧桑变幻,山海翻覆,又有异兽嘶吼不绝,震骇人心,眨眼之间刀剑坠地,钟离珏身侧之人竟都在这辉光之中消失。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一幕惊住,骇然失声。
裴玄之猛地转过头,目光有震撼有担忧,顷刻间凌空跃起,阻拦携妖镜而来的钟离珏。
“快离开这……”
其他羽衣卫也醒过神,或提刀携剑,或赤手空拳,一个接一个地扑上来。
然而,妖镜光芒一闪,他们全都消失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整座公主府陷入了静寂。
钟离珏费力走到轩窗外,隔着薄薄的半面墙凝视她:“殿下该是没想到某身上还有一件异宝吧。”
李持盈柔声道:“是本宫小瞧你了。”
他的目光扫过她身后的拔步床,面色隐隐不甘。
他语声轻柔地说:“殿下若将妖珠归还,某发誓从此一心向善绝不再以采补修行,也会一直记着殿下的恩情,任凭驱策。”
李持盈知道他必是忌惮玉匣上的符文,故而不敢抢夺妖珠,仍是笑着:“好啊,你等着我去取来。”
钟离珏静默片刻也笑了,只不过笑得冷酷,长叹一口气,“算了,殿下素来聪颖,不知又有什么后招等着某,既不得生,公主便陪某永囚镜中。”
话音方落,李持盈便感觉到一阵眩晕,整个世界都在她眼中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