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中了邪门的南疆奇毒,幸逢第一道长搭救才捡回一命。虽然第一道长是灵仙公主请来的,可细究起来,若不是因为她,玄儿根本就不会中毒。
裴述本就不十分感激灵仙公主。加之,他近日才偶然得知去年六月,玄儿曾派人深入江南腹地,探查消息。
联想到去年八月发生的事,以及三司呈上来的奏折,他才后知后觉,玄儿插手了两位皇子的争斗,而插手的原因自然又是灵仙公主。
如今的圣上春秋鼎盛,两位皇子相争,裴家只要坐山观虎斗便可,可是玄儿却因为一个女子贸然入局,并且帮助的还是已经落败的大皇子。
怪不得,当日及笄宴上,太子和皇后会拿公主的婚事做文章,恐怕是有意断了玄儿的仕途。
裴氏一族,未来百年的辉煌都系于玄儿一身,若他真成了驸马都尉,手中无兵无权,便是人为刀俎他为鱼肉。
一个依凭美色,四处招摇的公主,他便是拼死都不会叫她嫁入裴家。
贞娘是他与夫人千挑万选才定下的女子。
方世诚是他昔年好友,也是博陵大儒,满朝文武中有一半都在他门下受学过。早年间他们曾经在酒后约定结为儿女亲家,没想到这一番戏言竟能成了真。
最妙的是老友临终托孤!
娶了方贞娘,不仅能堵住悠悠众口,还能叫裴家得个恩义的清名,真正的一举两得。
可叹自己一片老父之心,竟然落得个屡屡被顶撞的后果。他自然又将这一切如数记到灵仙公主头上。
他想,事不宜迟,迟则生变,该是时候将婚事公之于众了。
*
几十抬箱笼漆盒盖着红绸,喜庆的队伍在长街上蜿蜒而过,不少人驻足在街两边啧啧感叹。
“呵!这是哪家在下聘,这么大阵仗?”
有一路追随过来的,当即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裴府在下聘。”
“我没听错吧?哪个裴府?”
“这京里能有几个裴,当然是长兴坊裴相公家了。”
听众们吃了一惊,“我听说裴相公可只有一个儿子那,谁家的小娘子这么大福分?”
聘礼下到哪家?这就没人知道了。
大家伙儿跟着队伍走,不意看到下聘的队伍在长街上由头到尾转过一圈,路过了几座住满达官显贵的上坊,竟又抬回裴府之中。
众人瞠目结舌。
聘礼由中门入府,径直抬入了方贞娘客居的院落中。
府中众位郎君娘子纷纷被惊动,不少人来到方贞娘的住处。
裴十七娘瞪圆了眼睛,怪道:“谁来向贞娘求亲了?”
一众姐妹们纷纷摇头。
贞娘仍是一身素淡,着一件烟青色襦裙,霞生两靥。
裴夫人轻轻握住她的手,面上带了怜意与笑意,“贞娘,早该将名分定下,以免你遭受不必要的委屈。”
贞娘红着脸,“多谢夫人爱护,只是……”
裴夫人知道她要说什么,轻轻捏了下她的手掌以示安慰,“我受方先生重托,如今既是六郎的母亲,更是你的亲长,你且放心,一应事宜,我自会为你做主。”
贞娘担心的正是这个,她父母故去,又在孝期当中,唯恐别人轻视她,说她不孝。如今裴夫人将此事揽下,真正令她感激。
她郑重行礼,谢过裴夫人。
裴夫人扶起她,对着院中众人说道:“博陵方氏与关中裴氏早有婚约在身,如今方先生病故,贞娘孤苦无依,但是裴家绝不会因此怠慢,今日下聘只为早定名分,令俾众周知。至于你与六郎的婚期,便定在孝期之后。”
女子守孝不必苛求三年,一年便已足够。
贞娘自然没有异议。
众人这才弄明白,原来和贞娘定亲的竟然是裴玄之,一时又是惊讶又是羡慕。
十七娘先醒过神,来到贞娘面前说道:“恭喜了,六嫂。”
贞娘脸上红艳更甚。
贺喜之声不绝于耳,忽然有人疑惑道:“怎么不见六兄。”
……
裴玄之不在大理寺上值,他还在祠堂里“思过”。
父亲这次动了真怒,他不认错,父亲也就不让他出祠堂,只说已经替他告了假,令他好好反省。
祠堂僻静,依稀能听见外头的喧闹之声,正逢书童来送饭,将餐食一碟一碟取出来。
雪团抬头嗅一嗅,对食物不感兴趣,又将头埋进肚皮里。
他问:“外头何故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