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我能不能离队去找一趟沈指挥使,我……我有东西落在他那里忘记拿了。”
雪明瞥了渔之一眼,知道她这是随口编的理由:“不行,你今天擅自行动本就遇上了危险,要不是带着沈指挥使开启封印法阵立了功,我早就找你算账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渔之被这副态度镇住,丧丧地低下了头。
她头一回觉得回程如此漫长,直到硬着头皮跟丹院众人一同回到寝室,站在春雨楼的大门前,才发现反倒是沈指挥使过来找了自己。
看见那道月下挺立的身影时,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指挥使,决明公子是不是被掌门发现了什么异常?”她急忙上前询问。
沈以津见她这副模样略微有些讶异,但很快恢复了神色,安抚道:“他没事,掌门为了不让他离开仙门,的确设法限制了他修行,今日决明血液能够发挥驱魔的作用,显然已经开始让掌门产生疑心,但是再怎么样,掌门都不会伤他,你不太过必担心。”
但他又略微沉吟,斟酌着开口,“只是听他说,他之前在你这边吃过一株变种的仙草,也许和他恢复灵力有关,掌门也许会私下派人来查,你这里可还有剩余?”
是了,渔之回想起来,自己私自进灵药田这件事当初还是答应做文起元徒弟抗下的,如果事情败露,连累决明不说,自己也逃不掉。
“我身上倒是没有,但是这种仙草在南域很常见,我的朋友朱槿就有。”
“朱槿?”沈以津道,“是那位南域合欢宗的小女儿?”
“没错,她的身份特殊,是仙门与南域友好往来的象征,想来应当不那么容易被查,况且她与决明公子也并无实际的交集。”
“如此,便好。”
眼见沈指挥使走远,渔之才回到自己的寝室,关上了门窗,将今天从朱槿那里拿来的丹药查看一番。
“这丹药在我们那边叫做碧血丹心丸,”朱槿擦着头发随意地走近,“通常没什么用处,顶多增益补血,但有一种情况例外,”她俯身靠近渔之,滴着水的乌发落进月白色的里衣,声线清甜绵柔,“若是常年累月服用孔雀胆这种慢性毒药,抑制修行,那么碧血丹心丸便是它的解药。”
渔之眼神一暗,道:“原来是这样。”
终于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她却并没有解开谜底的快感,她不知道掌门为何要将决明约束在仙门中,但是知道决明一定不愿意把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正如她不愿留在这里当什么“斋长”、什么“亲传弟子”一样,也许有人终身为此而奋斗,但她的所求是无垠天地,不是偏安一隅,看着他人的脸色终日蝇营狗苟,对着上位者的阴谋与私心诲莫言深。
仙门留不住我。
这天合上眼之前,渔之脑海中闪过了和决明同样的想法。
但是次日一早,渔之刚起床还未洗漱完毕,手边的桌子就一阵异常抖动,台上的茶杯盖子没有盖稳,颤颤巍巍地落下来,险些砸到朱槿的脚。
渔之紧急抬起脚后跟顶住,杂耍艺人一般杵在原地,直愣愣地问:“发生什么了?”
“好像是封印法阵那边出事了。”
“哦,是封印法阵啊,”渔之闻言,并未太大反应,只是稳稳地放下茶杯盖子,在天摇地动中继续慢悠悠地洗漱,“那肯定轮不到我们这些人干活,交给掌门他们吧。”
“你倒是心宽。”朱槿笑道。
“反正不归我们管,天塌下来……要是他们都顶不住,那我们怎么能顶得住呢?”
渔之自从昨日见了洞穴里的魔物,对待龙脉的异动已经提不起再大的兴趣了,虽然脑子还没睡醒,但是理智上拒绝再去瞎掺和。
正拖拖拉拉地穿衣,却听朱槿随意地摆弄她带来的若干首饰,发出擦啦擦啦的脆响,昨夜跟她借来的碧血丹心丸还放在床头,关在小小的黑匣子里。
“你说得有道理,”朱槿将头上的珠钗与身上的衣服一一比对,试图搭配出新花样,漫不经心道,“就是苦了那决明公子,昨日刚刚受重伤,今早又爬起来和掌门几人一起对付龙脉的大麻烦。”
渔之系衣带的手一顿,猛地抬头,再次问出心里盘桓多次的问题,“他去干什么?”但是这一次她心里分明早已有了答案。
千年灵兽天生天长,连血管里都留躺着至纯至善的天性,可以说是龙脉里那魔物天生的克星,但是就凭决明的身子骨,长久服用慢性毒药,早已千疮百孔,魔龙尾巴一翘就能被钉进山脊里,过去也是送死,但偏偏灵兽之身不死不灭,这才从上古魔神大战中存活至今,如今掌门倒是物尽其用。
呵……渔之扯出一个冷笑,莫名就觉得有人往自己的心上点了把火,抓起行李就出了门。
昨天她报废了一台丹炉也要保住的小仙鹤,凭什么就这样被架上战场当血包?
当她到达龙脉时,往日熟悉的地形再一次大变动,仙门的高层已经与那成了型的魔龙激战了许久,劲风将她的头发和衣服揉搓得快要打结,渔之抬头把手臂挡在脑袋上,试图看清楚战场的情况。
这一次魔龙似乎更加强大,掌门手中剑光不息,在灵气有如震天之势的阵法中落下大山一般厚重的古剑。
每当这种危险的时候,掌门也确实都是冲在最前面的。
而沈指挥使与身旁一众长老一起,不断掐出一道道灵力波纹,配合着掌门的剑阵,手起剑落,霎时间满地飞沙走石。
那魔龙通体纯黑,携带绞杀眼前一切的力量,在空中甩出一道道残影,看起来比上一次看见的影子更蛮横,只是它的胸腔中本应放着心脏的部位灵气淡薄很多,空荡荡地,似乎被挖掉了一块,却带有强劲的吸力,搅动着空气中本就动荡不安的灵气,将其化为能够割破人皮肤的利刃,叫渔之站稳都有些困难,越往里靠近,越有一种会被这烈风千刀万剐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