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之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张大手攥紧,徒劳地张着嘴,却没有办法呼吸。
那道浴血的身影实在太过扎眼,刺得人眼角酸涩,她不知该做什么样的反应,没有知觉地往前走了几步,却被封印法阵弹射一般打了回来,跌落在地上。
烈风渐渐止息了,她撑起身子望向阵眼中心的方向,目之所及没有水流,尽是千篇一律的土块碎石。
天蚕的神识轻飘飘地钻入法阵里,一路略过震颤的余波,停在决明落下的身影下方,眼见着掌门踏风而来,伸手接下了昏迷不醒的决明,然后有条不紊地下令,让各个高层做好战后安抚工作,自己抱着决明远去了。
神识金线触碰到仙鹤微弱的呼吸,静悄悄地消散在空中。
方才被赶出边界的弟子们列队跑了回来,个个如释重负,渔之听见右侧剑院熟悉的声音,炽澜嚷嚷她今晚请客,还要喊沈指挥使来一起吃。
文起元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了法阵边缘,仔细检查着他今天放在各个阵眼的灵器,不时有经过的队伍抬着检测仪器吆喝“让一下,让一下”。
雪明师姐在呼唤自己了,她顺着声音走过去,兜头落下一打疗伤丹丸的订单。
她怔怔地看着手里的任务,心中莫名窜起一股愤恨,手里轻飘飘的订单从未如此散发着让她恶心的味道,她想要呕吐,想要撕碎眼前白花花的纸片,雪明的嘴唇一开一合,在她眼前和某个喋喋不休的面孔重合,几乎让她快要眩晕过去。
“不要去想那些不是该由你去做的事情,”周一铭语重心长的叹息一声,理所应当地颐指气使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好好准备静安司的大考,剩下的事情都不必再去想,那些都不是实际,我们已经给你铺好了最适合你的安稳路,你看别人哪有这种条件?”
“你说你不愿意,那你说你要做什么?”
“哪有人像你,什么话都不跟爹娘说,出去以后连跟人相处都成问题,你叫别人怎么看你?”
“别自己做一个人,这世道可没那么简单,嘴巴甜一点,多跟人家打好关系,以后走的路才能一帆风顺,你看,娘要是没有陈家的关系,这买的衣裳哪能这么便宜呢?”
“你在这个样子出去之后能干什么?如果不是家里一直在支持你、保护你,难道你自己有能力养活自己吗?”
够了!
她一把抓起刚拿到的订单,将纸片团城一团,拂开所有人的目光,逃也似的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余下众人望着渔之阴沉着面色独自远去,愣了愣。
三两步拐近一块冷硬的岩壁,渔之扶着墙体忍不住大口呼吸,她趁着这会没人,贴紧了墙壁,尽力感受着墙体冰冷的温度,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样不行啊,她闭上眼睛,任所有莫名浮现的情绪在脑海中奔腾,心口堵得慌,她想要大吼一声,也许这样就可以将那多余的郁结狠狠甩出去,但是龙脉的山脊太热闹了,天光太炙热了,她想,她总是无处藏身。
这么想着,忽然就传来脚步走近的轻微声音,她瞬间就止住了情绪,背对着来人的方向几个运气间就调整好了自己。
但那人似乎是特意来找她的,只听踩草叶的脚步靠近,一只温热的手掌搭了上来。
“小渔,”渔之转身就看见朱槿那双关切的眼,手臂很快被人握住,就听她轻声笑道,“你不用担心,丹院在大战时就已经安排好了后续的工作,大家这段时间炼丹效率都大大提升,早就把战后需要做的订单都完成得差不多了。”
闻言渔之竟是快要哭出来,就听朱槿眨了眨眼,俏皮道,“而且,听闻祁元朗今晚要去蹭剑院的庆功宴,我们也跟着一起去?”
渔之终于笑出了声:“好啊。”
……
是夜傍晚,食堂的云水阁果真传来掩不住的丝竹管乐之音,仙门好似一夜之间重新焕发了生机,热闹非凡起来。
渔之走到门口,忽然一拍脑门,朝朱槿抱歉道:“我有个东西忘记拿了,你先进去等我吧。”
朱槿没有多心,笑笑地先走了。
渔之这才溜回了寝屋,趁着四处无人,翻出了夹在刀谱里的归元阵法图。
比起其他学过的远古阵法,归元阵不算太复杂,她甚至在布阵的过程中能够隐隐感受到浊面伤跟阵法之力的微弱感应。
但是布置得越完善,渔之却感觉到越不对劲。
她皱了皱眉,这好像不是自己这个修为能够开启的法阵,但为何却能产生感应?
随着最后一个步骤的完成,渔之还是唤出灵力,小心翼翼地往中心送去,很快点亮了阵眼。
强光乍起!
渔之的耳膜不知被何种力量穿透,竟剧烈蜂鸣起来,她险些站不稳,晃荡着扶住身后的墙。
她猛然抬头,看见头顶的乌云翻腾,不知为何忽然快速聚拢。
这不对劲!
渔之当机立断,挥手一揽便把阵眼的灵力回收,快速掐灭了法阵的力量。
几个起落的呼吸之后,渔之冷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