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预料到了炽澜下一击的位置。
“九!”
炽澜微微一笑,腾空跃起。她忽然省去了之前教授过的所有繁复招式,当头劈砍而来。
剑风暴烈,竟将周围的空气都卷得狂躁,将渔之牢牢钉在原地。
渔之心下一紧,没有过多的时间反应,硬着头皮便抬手挥剑,数条剑光临时组成简易的屏障,将她护在里面。
但炽澜的剑风毫无凝滞,很快破开屏障,径直撞向渔之的剑身。
唰——
相撞的剑风瞬间炸开,将山谷里河流的水花崩洒四溅,震出回荡的余音。
“十。”渔之大喘好几口气,将差点陷进泥土里的双脚拔出来,朝炽澜嘻嘻笑道,“我做到了,师姐!我能拆你十招了!”
“不错,你对刀剑上手还蛮快的。”炽澜挑眉,收了剑满意道。
“那我可以学御剑了吗?”渔之双眼放光。
谁知炽澜闻言,缓缓斜眼一瞥,啧一声,忍不住道:“你这么想学御剑,是为了你那放在龙脉脚下的传送阵法?”
渔之忽然被掀开了谋划,一时有些忐忑:“你怎么知道?”
“你当没有沈以津暗中的默许,仙门的空子这么好钻?”
渔之呼吸一滞,心被这话泼凉了半截。
那这么说,自己前几日展开归元阵,闹出的动静也一定有高层发现了,估计只是看她没有这个胆子找回浊面,就没有什么动作。
炽澜在提醒她,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如果真的召回浊面,会怎么样?
渔之望向炽澜的脖颈后方,发现那里已经只剩下一点点痕迹了,冷不丁问道:“师姐,你背后的浊面伤已经不疼了吗?”
谁知炽澜只是轻描淡写道:“嗯,我不会再让它疼了。”
这种东西竟还能控制,渔之心里奇道。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的背后,脖颈处的伤口沟壑依旧有些狰狞,脸身上的伤口都没愈合,更别说内府里的裂痕了,她有些羡慕炽澜:“怎么做到的?”
炽澜沉默了半晌,随地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指尖一点灵力,凭空抹开绘出一副讲解图,比文起元更像是渔之的师尊。
“东行大陆的修行世界一分为三,仙门修清气,走天道;南域修浊气,走妖道;而人间修行者与凡人混住一起,是清浊并修,走人道。这些你在入门的课程上应该学过。”
渔之点点头,坐在她身边听她继续讲。
“天道修大义,妖道修性情,人道则复杂许多,无论是修哪一种气,境界练至飞升便能成仙,修炼不慎失控便会成魔,”她顿了顿,评价道,“听上去南域的人似乎更容易成魔一些,所以走天道的仙门被誉为修道正统。”
“但是,仙门的人站得越高,便越容易道心不稳,是吗?”渔之抱着膝盖,思忖道。
“没错,”炽澜投去一个欣慰的目光,“所以仙门的人想要安安稳稳地站到高处,便都会主动叫人给自己打上‘道心禁制’。这个禁制打上后,修仙者一旦道心不稳,便会遭来与天劫同等痛苦的反噬。”
渔之一怔:“那这么说……”
“正如你想的那样,我身上的禁制抑制住了浊面伤给我带来的影响。”
原来,炽澜身上不是没有令她心绪起伏的欲念,她从来没有忘记当年被府中人背叛、遭遇抄家的仇恨,而是这一切已被她用另一种痛苦,狠狠地摁灭了。
而自己在她面前几乎是透明的,所以,庆功宴那日,她看向自己那股欣赏的眼神,想必里面裹藏着的,就是这般话语无从言说的怅然吧。
想要得到天的承认,就必须要舍弃掉一部分的自己吗?
渔之顺着炽澜的眼神,抬头望向远处的江流,江水滔滔而去不复回,如同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多少人被路边的水草缠住,溺毙其中,窒息而死。
洪流带去的方向没有对错,谁都没有资格苛责谁的人生,能够做出选择向前的人,至少是勇敢的。
正想着出神,就见二人目光所及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以津似乎才发现这边的二人,看起来很惊讶,负手快步走来。
渔之正整理了心情,站起来打算打个招呼,却忽然感觉到身旁的炽澜身体僵了僵,竟一声不吭地起身望反方向走了。
怎么回事?
这俩人吵架了?
她摸不着头脑满脸懵,就见炽澜脚步顿了顿,又转身回来把自己也拉走了。
“师姐,你跟指挥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们俩闹别扭,拉上我干什么,到时候指挥使来找我麻烦怎么办?渔之心道。
但炽澜好似没听到似的,径自拉着她又大步往前走了几步,等到看不见沈以津人影了,才忽然停下来,转过头沉声道:
“你知道决明被软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