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送进去,秦楚霄就化为一道剑光刺来,将渔之生生冻在原地,随后自己旁若无人地伫立在传送阵前良久,忽然“噗嗤”一声爆发出讥讽的笑意。
“一个丙级传送阵……”秦楚霄神情已有癫狂之意,“我还道是哪位避世高人会带他出去,原来……竟是你啊!”
她猛地转过身来,目眦欲裂瞪视渔之。
渔之此刻只觉得寒毛从脚下一路凉到头顶,方才的兴奋骤然收缩,只剩下发自内心的胆颤。
“你的胆子很大啊,”她落地后没有转过身来看她一眼,但手里的剑光冰冷,发出叫人胆寒的嗡鸣:“周渔之,一个金丹期的丹修,究竟是什么让你认为……劫走我的人,我不会杀了你?”
周渔之颤动着发白的嘴唇,再次跪在如山一般的威压下,也想问问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才敢在这样的人物面前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有把握。
她视线瞥向来时的方向,心里着急道沈以津和炽澜怎么还没来,秦楚霄要杀自己,甚至剑身都不需要沾血,光是启用灵力威压场就能压死她。
但秦楚霄显然认为这样不解气,她一抬手张开手掌,空气中骤然展开无形的风墙。
眼前的罡风强劲,再也不似渔之来时那般叫人心旷神怡,一道道风刃随着秦楚霄的手掌动作逐步逼近,轻易就破开了渔之的护身结界,还没触碰到她的身体,就已经将她浑身的衣物割得残破不堪。
“你不会还在等人来救你吧?”秦楚霄声线阴凉,仿佛往日气吞山河的仙门之主模样只是伪装,渔之过往对她的崇拜在此刻彻底演化为恐惧,“今日整个仙门上下都在欢庆佳节,为了不破坏孩子们的心情,这种时候,自然是会封锁这边的一切消息。”
“他们不会知道,”秦楚霄俯下身来,一字一句吐在周渔之耳边,“这里,曾经来过一个你。”
鼻尖的血腥味越发浓重,周渔之只觉浑身疼得几乎有些麻木,才知道那风刃刮过躯体后并不离开,而是就此牢牢贴近皮肤,强硬地要从每一个裂口处蛮钻进来。
眼前女人的大臂再次抬起,似乎已经失去了继续废话的兴趣,攒起所有的风墙绞杀之力,不由分说地压向渔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渔之终于冲破了半步飞升级修为的威压,一时间连口鼻沁满鲜血都顾不上,当即大喊:“你记得秦楚生吗!”
“什么?”秦楚霄怔了怔。
“我是秦楚生带大的徒弟!”她补充道,随后欣喜地发现周围的威压放松了许多。
就凭掌门和秦婆子容貌的相似,亲姐妹的几率本身就很大,但她也担心,毕竟知道了自己进仙门是被决明几人合伙算计,并非秦婆子授意,万一他们姐妹二人感情不和,提起来会适得其反,如今看这眼神,她果然赌对了。
罡风逐渐消散,周围的风墙很快停息下来,一时间周围安静得只剩下渔之怦怦的心跳,连虫鸣都噤声。
“她现在在哪里?”掌门的声音忽然小得可怜。
渔之抬头,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现在在哪?如今怎么样了?”秦楚霄重复了一遍,却仍不愿看她似的,把脸瞥向一边。
渔之揣摩着她的神色,斟酌着要不要把秦婆子的下落告诉她,却见秦楚霄没等她回答,又兀自挥了挥手,万分逃避道:“罢了,当初是她自己要走的,如今我们道心不同,我知道了,也不会再去找她。”
她回过脸,这才认真将渔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没想她竟选择了你。”
闻言渔之扯了扯嘴角,心底忍不住升起一丝荒谬,好像自己一不小心闯入了他人难言的情感纠纷里,莫名成了招恨的对象。
“既然她让你进了我的仙门,还胆敢私自召回浊面,”秦楚霄平复了心绪,眼里是掩不住的轻蔑,“我收你为亲传弟子好了,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有人替你摆平。”
渔之一怔,心脏不知为何再次揪在一处。
她俯下身捂紧了胸口,只听前方传来秦楚霄不解的问话:“怎么了你这是?”
几个大喘息过后,渔之还是迎上了秦楚霄的目光,只觉这双眼睛其实从没有变过,和仙门的日光一样,永远牢牢紧盯着你,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我看不必了,”她此刻内脏承受的所有烦躁都凝在一处,统统涌进了吐出的言语里,“我恐怕承受不起您的通天恩泽,有朝一日终要出走,成为下一个决明。”
这话又把秦楚霄逗笑了。
渔之这才发现,掌门和秦婆子有天壤之别,光是被威压所震慑,你可能会被她的气势吓住,但若能直视到此人的眼眸深处,你会发现一汪十足悲哀的泉。
“决明这家伙,闹着出走也不是一两次了,”她勾唇轻道,“你道我为何要将他留在此地?仙山之外灵气稀薄,他这些年来受尽了仙门的托举,作为上古灵兽之身,所需的滋养予取予求,早已忘记究竟要如何在尘世生活,不出多日,定会自行回返,到时,你的一切努力,都不过是个笑话。”
渔之捏紧了拳头,指甲不自觉渗进肉里。
但是很快,掌心的痛楚将她的理智拉回。她强压住胸腔中冒起的一股偏执,差一点就被影响了心绪。
如果为了让决明不再回来,强行逼迫他在人间生活,不允许他选择回来,那自己跟秦楚霄又有什么两样?
她赫然抬头,再次直视女人的双眼:“他要怎么样,是他自己的事情,我毕生所求,不过是俯仰于天地,问心无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