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自己到底有什么不同于人的地方?分明是一个连续蹲守三四天都抓不到闹事酒鬼的废物,承担什么神力,天命没事干嘛瞎落在我身上?
“我谢谢你啊。”渔之扯了下嘴角,已经懒得给出任何表情,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一心只想问,这人到底怎么找到自己的。
“我之所以能够找到你,是因为看见了你身上与我有关的因果线,我们的命格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渔之吓了一跳:“你能听到我的心声?”
“并不能,我只是在猜测你的疑问。”决明笑了笑,继续道,“我还猜测,你应该知道了,秦楚生,也就是溯溪村的秦婆子,她是仙山掌门的妹妹,我们在仙山上一直等待你的出现,共同度过了几百年的时光。”
渔之愣了会,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你到底想找我干什么?”
“简单来说,你的命格十分特殊,是天玥神女选中的下一任神力继承人……”
“打住,”渔之抬手道,“你不是说我并非天玥转世吗?”
“没错,你并非天玥转世,”决明并没有介意她的不礼貌,反而更加认真道,“神女没有入轮回,她的神魂早已经烟消云散,但神力仍在等待下一个继承者的唤醒,也就是你。”
当啷一声脆响,楼下的酒肆挂起酒帘,开启了大街热闹的夜生活。
屋檐角落的铜铃发出龟兹乐调,波斯绒毯铺就的台阶下方,三个赤足的舞娘踏着白银铃铛,用脚尖旋转出能勾人心火的胡旋阵。
她们的眉心分别坠一颗闪着火焰的红宝石,把斜插在发间的孔雀翎羽都炙烤得卷曲起来。
渔之好似没听到决明的话一样,什么也没说,起身推开,撑在窗台上,看着楼下的场景沉默了很久。
“我知道你对天玥神女有感情,但是她在民间的名声并不好,是臭名昭著的魔神,”她终于开口,声线却很凉,“当年她和大天帝一战失败过后,民间才开始以女子为小人,从那以后,每一个女子,尤其是女修士,都背负上了天玥转世的罪名,女孩们为此战战兢兢,唯恐自己的触碰了‘修行’二字,甚至有些女孩只能做些卖笑供人取乐的职业。可如今你说,我是她神力的继承人……”
她笑笑,“你不如说我就是她的转世,好让这罪名坐实了下来,让她亲自为当年的冲动买单,而不是由我这样无辜的人来收拾这烂摊子。”
决明紧捏茶杯边缘的手指泛了白。
这一小动作被渔之收进了眼底,只听他斟酌着开了口:“说到当年的那场大战……我这段日子,想起了一些记忆碎片,如果我说,我的直觉告诉我,世人流传的故事并非当年的真相,解开它就能唤醒神力,你是否愿意一试?”
“想起?”渔之眯了眯眼,“你失去过记忆?”
决明点点头,对此非常坦诚:“当年神女那一战过后,我受了惊,神志几近痴傻,无法正常生活,秦楚霄为了替我治疗,动用禁术将我的记忆封印,哪怕她本人都无法解开。后来我渐渐恢复了神志,但是也失去了当年的真相。”
渔之垂了眼,思索着他嘴里“受了惊”三个字究竟有怎样的份量。
虽然说五百年前的决明按照灵兽的生长周期来说,的确只是个幼年体,他被天玥神女养大,神女死后他肯定会伤心,甚至有可能一蹶不振,但怎么说,也不至于被吓得近乎痴傻。
这就说明,当年的真相应该的确令有隐情。
记忆可以抹去,但情感这东西参与塑造了人的心,每一次阵痛都提醒着那人曾经不可磨灭的存在,想来,自己方才的沉默对他伤害挺大。
渔之忍不住抬了抬手,忽然有一种想要摸摸决明脑袋的冲动,但又很快收了回来,咳嗽一声掩饰尴尬。
“那秦婆子他们……”
“秦楚两姐妹是神女的残念所化,在大战之前并未苏醒,你可以理解为她们是她用一根头发丝培育出的女儿,”
决明细致地解释,好像担心渔之会觉得他仍有隐瞒,
“起初大家都以为,神女的神力会降临在她们二人的其中之一,但是随着一个又一个百年的流逝,她们不得不接受自己没有被神力选择的事实。可这时,人间已经如你所见,天玥转世的传言传得人心惶惶。我们在仙山上躲了很久,直到秦楚生决定与?鬼达成交易,瞒着秦楚霄,冒险剔去仙骨改头换面,成为沟通天地与人间的伪神,才找到了你。”
“所以后来,秦楚霄成立仙门,秦楚生便在人间有意培养我修行?”
“没错,”他言辞恳切,目光灼热得让人不住躲闪,“我知你熟悉雨师国上古法阵,就猜你和遗落的雨师国血脉有关联,也许就是我们找了很久的人,但没能得到,去到溯溪村之后,才真正确定了是你。”
渔之没有接话,只是忽然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你从溯溪村来的吧?”
决明一愣:“是。”
“我娘和秦老婆子还好吗?”
“……楚生说她一切正常,罗伊娘……她私自做主,跟邻居打了包票,要人跟着你一起倒卖仙丹。”决明像个告状的小孩,急着要渔之跟过往那段不属于“神女”的时光都切断联系。
渔之叹了口气。
楼下的酒肆大街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吵闹声,一名蓝眼胡姬光脚踩着水晶盘起舞,旋转的裙摆画出残影,身旁木架上的骷髅风铃随着鼓点吐出粉色雾气,将围观者的心思都吊得兴奋起来。
通讯符适时燃起,她瞥了一眼,提起剑就往外走。
“你去哪?”决明下意识伸手,只沾到一条清风般拂过的飘带。
渔之在门口停下来,不情不愿地开了口:“去赚钱啊。唤醒神力总得花费时间吧,别什么事都没做成,就先饿死了。”
闻言,决明猛地抬起了头,眼里亮起掩不住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