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就把你的法器扣留了?”
“何止,”他自嘲地笑笑,“他们才是最会制造幻觉的人。五个月的庇护骗取我的信任,转手就把我卖给了天衍处,自己留下了法器,对外声称法器弄丢了。那天衍处不相信他们的说法,但也不乐意为了我一个修士打破人间和南域表面的和平,所以后来,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复刻了一个日晷盘,拿我的血,日日输送,以激活法器。”
这下众人彻底沉默。
修士的血连着神魂和命格,这一输送,是在生生吸取楚尧的命数,将他扭曲得人不人鬼不鬼,恐怕是不惜废掉自己的半生修为,也要逃出天衍处了。
难怪他面对渔之的场域和林玉期的光罩,表现出这么大的抗拒。
“所以,那复刻的日晷盘,就在天衍处安排的地方里制造粟果幻境?”
“正是。”
林玉期安静了一会,转身叫人把楚尧提供的法器方位记下,给他弄了个隐蔽的住处,算是完结了这一场闹剧。
与此同时,城南落角巷子里的成片作坊忽然被查抄,以查案的名义迅速收走了所有的器具,包括被人用符文禁制私藏起来的伪造日晷盘。
渔之这时才知道那日晷盘造出来的成品复杂多样,不单单有粉状,还有液态、气态,藏匿在食物中如同鱼目混珠,只有那股出奇浓烈的异香可以识别出来。
天衍处是人皇令立的参谋机构,其掌事在朝廷里从来是八面玲珑,各不得罪,看似中立但谁也不知道他们真正的立场是什么,就连林玉期也只能占卜到他们的目的并非只是换取钱财那么简单。
所以渔之几人还是只能找到购买粟果制品的买主名单,顺着他们的住处一一搜查过去。
这个叫程蔷的女孩名字在账本上连续出现了三次,渔之很快找到了她的住处,一大早就站在门前死命地敲。
按她敲门的烦人程度,就算里面睡撅过去也该醒过来给她一巴掌了,但是仍是丝毫没有回应,他们不得已踹开了房门,搜查了一圈一无所获。
正当这时,附近正热闹的一处集市却忽然发出来一道异常的响动。
决明神识一动,嗅出了一股浓重的魔气,往回看了看身边的人,连云天南都感觉到了:“那边是什么地方?”他问。
“是拍卖会。”云天南答。
“走!”
几人赶过去,却来迟了一步,当场撞见一华服男子被魔人的利爪穿过,血溅满地。
魔人抬头,渔之清楚地看见那是一张女孩的脸,此时惊愕交加,似乎比被杀的人还要仓皇,她无措地收回利爪,语无伦次地四处张望:“怎么是……我杀错人了……杀错了……怎么不是那狗官!方佐泽!你肯定就在这里!出来!你给我出来!”
眼看这女子就要再次蓄起魔气,不由分说地横扫一圈去找那口中的狗官,不远处的角落里毅然传来一声惊呼:“快!这程蔷目无法纪,当街杀人,给我拿下她!”
“对!拿下她!别让这魔人为非作歹!”
听得程蔷的名字,渔之几人当即上前抓住那女孩的手臂,一对特制手铐就亮了出来。
但程蔷听见那呼喊声,顿时找到了目标,猛一回头就发狂般挣脱了渔之的禁锢,往那大肚男子处呼啸而去,却被迅速赶来黑衣打手拦住,如同被大网捕获的海鱼,怎么也前进不了一步。
她周遭的魔气已经浓郁得发黑,整个人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眼里只是狠狠地瞪视着一个方向,怒不可遏:“狗东西!抢了我二十年来苦心孤诣打造的作品,坐了我该坐的位置,竟用来和这帮狗东西同流合污!你自己每晚睡觉合眼的时候,良心能安吗!你配坐这个位子吗!”
一两句话间,程蔷已经将二人的恩怨清清楚楚地摆在了所有人面前,渔之都能想得到程蔷遇到的幻境会是什么内容,一时间内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但决明此时更果断,趁慌乱之际传了个音过去,只见那程蔷听见后身形忽然一顿,似有缓和的迹象,却在千钧一发间忽然发出闷哼,被前方不远处射来的弓弩捅了个对穿,就这么倒了下去。
众人感觉时间好似被放慢了一样,眼睁睁地看着程蔷满面不甘地倒下,她紧紧咬住的牙冠还渗出丝丝缕缕断不干净的鲜血。
渔之转头就看见决明的脸色惨白,滔天的悔意几乎是顷刻就将他彻底淹没,伸出去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眼前的尸体就已经慢慢凝出了缠绕着魔气的黑色内丹。
怪不得世人常说很多事情只在一念之间,恨意让一个人疯魔,但瞬间的希望却又能在一切万劫不复之际将人毁灭。
毕竟决明悄声传音给程蔷的,也不过是一句:“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