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之失笑:“是的,楚大人,您随我来。”
渔之将他带到自己和决明方才的小院,踏进客房。
“原本我们并未想得太多,”她说,“只是没想到楚兄在巫蛊族还跟巫蛊长老有这样的渊源。”
“也不算什么渊源,他骗了朱岩雪的元神去做的事情可与我没什么关系。”楚尧大马金刀地往那一坐,摆出一副暂时耐着性子受审问的架势。
渔之为他倒了杯茶,客气道:“您现在可是皇后的大功臣,我不好好招待您,林大人也会觉得我待客不周。”
“那你们是想要知道那算术图纸的事情?”他对决明也挑挑眉。
渔之跟聪明人讲话不必多说,她很满意楚尧每次的态度都很坦然。
“是的,我们好奇童苦究竟在算些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魔力让人癫狂至此?”决明正色道。
楚尧将茶水一饮而尽,思索一会开了口:“那不是普通的功法,我从未见过如此玄奥的术,就像一直以来悬在我们头顶上的天道,有一天,我们忽然就发现天形成的轨迹。”
数月之前,巫蛊族领地的瘴气还没有那么浓重,童苦夜观天象,看着看着就痴迷进去,某一天就被五星连珠魇了过去,梦中被一仙人托梦,得知以数理配以阴阳二气的天道真相,醒来后,便开始了自己的演算。
彼时楚尧刚从朝廷辞官,一路闯进南域,借着法器的日晷金身畅通无阻,修为意外地大涨,这才走进南域深处,撞见了正卡在瓶颈期的童苦。
“头一回有外人破解我的月华霜笼,你是什么来头?”疯癫之前的童苦还很心高气傲,压根不相信居然还有跟自己的法器相生相克的存在。
楚尧却笑了:“月华审判罪孽与苦厄,而我身无长物,向来光明磊落,不过只有一点遗憾罢了,你当然困不住我。”
“世上竟有你这样的人。”
当然没有。
楚尧直到后来得知了长公主的死讯,才知道当初自己的理直气壮,不过是愚蠢的天真。
这一番过后,楚尧就被邀请到了巫蛊领地,日日与童苦相伴,钻研他那一夜在梦里偶得的领悟。
童苦有一双机巧的眼睛,能够把天地万物都解析成用于计算的术。
那段日子,日晷盘和月华皿的未来都被他估算出来,原本相生相克的法器匹配度竟然高得过分,他近乎痴迷了,不断地要求楚尧的法器跟他的相结合,他说他们可以共同培育出一个对抗魔道的术,那样的话,就连南域的妖道都不用从小被打上禁制,修士不再终身受天道束缚。
“那是比渡月还要完美的存在。”他说。
巫蛊族的人都神神叨叨的,几乎是把渡月的存在当做他们信仰图腾。
楚尧认为是他快要走入魔道了。
“我并不认为渡月是什么完美的存在,她自由受限,是被南域森林里的戾气养成的毒蛊,天道的束缚对她来说,说不定还是好事。”楚尧说。
可是童苦已经没有更多的理智可以用来思考他的话,一个埋头就扑进了日以继日的算术里,等到楚尧反应过来,他的日晷盘已经被扣留,而自己也被卖进了人间朝廷的天衍处,比童苦更加疯魔。
“如果我还在,说不定就能用日晷盘压制他的月华皿走向极端,但他估计是想用至阴之体诱导日晷盘为他放出日晷金身,却没想到反而激化出魔气,让朱岩雪元神入魔,”说罢他顿了顿,气愤道,“但我要是在场,绝不会允许他用至阴之体的元神去炼化那所谓的抗魔之术!”
渔之听罢沉吟许久,思索道:“他梦里所得的天道轨迹就是天地万物的术吗?听上去是对世界新的理解方式。”
“那是他认为可以创造新世界的途径,但是,哪怕是神力都无法创造天道,更遑论是人呢?”
渔之笑笑:“是啊。”
“但是,”决明忽然插了句嘴,“倘若天道就是像他说的那样,以某种看得见的形式运行呢?”
渔之愣了愣:“你是说……”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神识中的所见,山风草木顽石亭台都有自己的灵气流动,但这些所有的一切原本都由天道本身自然生成,不受人为干涉。
可如果,人的修为,或者神力强大到能够操控三界的清浊二气流动,那么是否就能利用这一点,凭空真正地创造出一个世界来,就像她在神女的幻境中看见的那样?
她望向决明,心想,神兽的神识比自己宽广灵敏很多,想必他看到的比自己更多。
“哎哎哎,”楚尧啪一个响指,打断他俩突如其来的对视,“打什么哑迷呢?又不告诉我。还有什么要问的快说,没有我就走了。”
“等等,”渔之反应过来,问道,“楚大人,也许童苦说的天道形成之法,确实有迹可循。”
“你说什么?”
“得知天道的运行,也许就能够净化魔气。”
楚尧愣了半天,嗤笑出声:“净化魔气?那可是古神的职责。”
“能不能把法器给我们试试?”决明上前一步,诚恳道。
“啧,”楚尧叹了口气,“看在你算是半个古神的份上,拿去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