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有规与殷妄犹豫片刻,也加入二人阵列中。
以四位司长的修为,渡劫境界的威压对他们造不成多大伤害,初时他们与寒时序战得有来有回,可时间一久,他们也撑不住了。
寒时序睥睨着他们,道:“诸位司长还要再战吗?”
殷妄抹去唇角鲜血,道:“仙主与尹倾辞合籍,为的便是有朝一日杀妻证道,为何归墟秘境走了一遭,仙主却改了主意?若今日我等要命丧于此,还望仙主能解我心中疑惑,让属下死个明白。”
“有什么好问的。”云黎哼道:“尹倾辞既是炉鼎,那便自有惑人之术,当年魔神临渊想必就是为他这张脸所惑,心甘情愿地被他利用,乃至奉上权柄……”
云黎话音未落,不见月便穿透了他的肩膀。
他笑了笑,露出带血的森白牙齿,视线越过寒时序,毒蛇一般死死地盯着尹倾辞,眼中嘲弄有之,恨意有之。
尹倾辞懒得理云黎,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死遁进度条。
寒时序的眼里结了一层冰,他奋力一挥袖。不见月从云黎肩头拔出,带出汩汩鲜血,又回到寒时序手中。
这一剑虽未伤及云黎要害,然而不见月的剑气冷冽而霸道,自云黎全身经脉中冲撞,使他经脉冻裂苦不堪言,颓然坠落天际。
君将夜扶住云黎,对寒时序道:“仙主,您醒醒吧!獬豸司的千万双英灵之眼洞察秋毫,断无出错之理。尹倾辞犯下的罪孽,早在五年之前便已确凿无疑,铁证如山,实乃天理难容,绝无半分转圜可能!”
方有规叹息道:“仙主,您比谁都清楚,修真界资源匮乏、灵气枯竭,若神界大门打开,所泄露出的灵气能使无数修士修为大增,所滋养的土地能养活无数百姓的性命,您是修真界千年来唯一到达渡劫境界的修士,只有您能让神界大门打开啊!”
寒时序充耳不闻,他只是转身拉出尹倾辞的手,欲带他飞离仙都。
尹倾辞咬看着那已经百分之九十的进度条,咬紧下唇,心中催促道:快啊。
当寒时序携尹倾辞往修真下界飞去时,忽然间电闪雷鸣,黑云翻滚。重光镜镜面清澈不再,转而被一层黑雾覆盖,待黑雾散去,只见数条赤红的锁链缠绕于重光镜镜身,猛然勒紧!
便是在这一刻,寒时序浑身僵直,突然间难以行动。他只觉心脏被一只大手攥着,那只手收紧力道,使他浑身血液滞留。灵魂与躯体之间的联系被一寸一寸地撕裂,伴随着蚀骨之痛,身体与灵魂分离,重影叠现。
寒歧臣道:“既然你下不了决心,那便让为父来助你。你的凡人之心不要也罢,尽早碎去,还可下得了决心杀妻证道。”
“不可!你若强行干预,他会走火入魔!”旁观许久的傅若萍终于开了口,她扑上前抓住寒歧臣的手臂,眼中满是恳求。
“事已至此,只能赌一把!”寒歧臣轻而易举地便推开她,挥动拂尘,道:“总比前功尽弃来得好!”
越来越多的锁链张牙舞爪地爬上重光镜镜身。寒时序呕出一口血,心脏有碎裂之势。
他依旧紧紧攥着剑,同时紧握尹倾辞的手。
没有一丝一毫的抖动。
然而下一瞬,尹倾辞却奋力挣开他的束缚,后退两步。
寒时序心头一跳,恐慌宛如潮水般朝他吞噬而来,他怔怔地望向尹倾辞。
在系统进度条满的那一刻,尹倾辞直直地撞向寒时序手中的剑!
剑尖穿透尹倾辞的心脏,滚烫的鲜血溅了寒时序满脸。
仙台上有人大喊:“尹倾辞自尽了!”
“仙主证道成功了!”
寒时序的心倏然一冷。
他平生第一次握不住剑,松了手。
他眼睁睁地看着尹倾辞的身体坠落而下,尹倾辞身上披着的水凝袍被狂风刮走,现出内里那件赤红色的绛纱袍。
红衣灼灼,身体宛如红蝶般缓缓坠落,在灰暗的苍穹间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重光镜上的铁链松了,伴随着一阵巨响,数条锁链瞬息间踪迹不见。寒时序的魂魄与身体才能重归一处。他踉跄着追上去,将尹倾辞接在怀里,带尹倾辞落到仙台上。
头脑昏昏沉沉的,以为置身梦中。
尹倾辞明明那么拼命地想活下去,为此放下一身矜傲,同他一起找寻秘境的钥匙,甚至抛却尊严,以炉鼎之躯同他双修,只为获得自由。
他吸纳了万物之源,他分明还有他想做的事……
“为什么?”寒时序沙哑着嗓音,问。
可尹倾辞被穿透了心,血流尽了,合着眼,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你恨我,你厌我,你宁死也不肯和我一同离开,因为只要我在你身侧,你就永无自由之日,对吗?”
“我不会放你一个人走,你休想轻而易举地离开……”
“尹倾辞!你睁开眼,看看我……”
雨还没来得及落下,乌云便已散去。天际裂开一道缝隙,仔细看,云雾间打开了一扇门,金色的光投射而下,倾洒于寒时序周身,也落在尹倾辞红蝶一般的身体上。
“神界大门!是神界大门!”
“一千年了,神界大门终于打开了!”
“这便是来自神界的灵气吗?果真非同反响!人界枯竭的地脉定会因此焕发生机!”
众弟子喜不自胜,为着寒时序证道成功,然而当他们将目光齐齐望向寒时序时,却惊讶地发现,插在尹倾辞心口的那把神剑不见月竟碎为齑粉,风过后,消失不见。
那可是仙主的本命剑!仙主碎了自己的本命剑!
众弟子呆呆愣在原地。
寒歧臣机关算尽,便是为了让这神界大门打开,至于寒时序想不想进入那道门,于他而言已没有那么重要。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苏雪渊赶来时,看到自神界大门间投射而下的神圣光辉将寒时序的银发染成淡金色。她缓缓靠近,见寒时序紧紧抱着一具死透了的尸体,那是尹倾辞的尸体。
她踉跄一步,道:“他怎么死了?他还没有告诉我兰秋潇的下落……他怎么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