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言坐回位子上,把领子往下折了一折,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散热,问了一句:“长跑不在我们这里检录了吗?”
“是啊,”男生点头,伸手指了一下东边的棚子,“那儿,换D口进场了,我吃饭前刚把表格和衣服送过去。”
许清言闷闷道:“好的。”
暂时没他们什么事儿了,旁边男生咬着不知道啥时候买的冰棍搭话:“朋友,你啥专业的啊?”
“新闻。”他把单反掀开,思考自己要拍些什么照片。
“挺好的。”男生忧愁道,“那我们还能搭上点边。当初我第一志愿是法学和文学,结果没录上,一路滑到了本专业……你是不是也滑的啊?”
“不是,”许清言看了他一眼,“我就是想读新闻。”
“哦。”男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那你还挺有情怀。不过我看你长得就很上镜,当记者的话也不错。”
许清言笑了一下,说:“谢谢你。”
他没有翻相机里的相册,直接举起来往远处对准、拉近、聚焦。
D口附近的起跑线上,有人穿着红色号码服,准备起跑了。
许清言把镜头晃了一圈,又放下。
“想照相就进去拍呗。”男生好奇地看着他,语气带着纯粹不解,“有朋友在比赛啊?这么远能照到啥?进场去吧,反正现在没什么事儿。”
许清言却犹豫了。
“在这儿多无聊。”男生嚼完冰棍,把棍子一甩正中垃圾桶,手机公放刷着视频,“你不溜,一会儿我可就要溜了啊。”
最终,他还是戴着志愿者的牌钻进了红线里。
走到他们班座位下方时,许清言抬起相机对着看台拍了一张。
邱冉手腕撑着下巴,正无所事事,看到许清言后火速弹跳起身,冲着他挥手,在广播音乐声中大叫:“小许!!许清言!”引得旁边人频频侧目。
许清言赶紧给他多拍了两张。结果这个人三步并作两步跑下看台,从犄角旮旯里矮身一窜进了红线内。
有穿着红衣服的志愿者注意到了他偷偷摸摸的行径,朝这边走过来。
邱冉直奔许清言身侧,然后信誓旦旦抓起许清言胸前的牌照一亮,意思是:我是正规的!
小姑娘原先还想确认一下,看见许清言冲她抱歉一笑,立马脸色通红地点点头走了。
邱冉:“…………”好家伙。
“硬台阶都没个靠背的,我腰都酸了。”邱冉搓了把脸,“你要去干啥啊?我跟你一起。”
“不知道。”许清言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特别是现在还带上了一个人。
邱冉问:“现在有什么项目吗?我们去考察考察。”
“长跑,估计刚跑完两组。”
“哎呀我去!我都忘了长跑,快快,找一下周柏翔在哪呢。”邱冉火烧屁股跑了。
“等等。”许清言话音还没落地,这人已经溜出五米远了。
他只好自己走到楼梯下,从自助柜子里买了一瓶水拎在手上。
等两个人到了终点处,发现陈念决已经跑完了。
有一拨人等在跑道旁边,相互推搡,终于有个女孩儿鼓起勇气上去把水送给陈念决。
陈念决发稍汗津津的,一只手搭在周柏翔肩上,用速干衣袖子抹了把下颌。
听不清在说什么,许清言只看见陈念决微微弯着腰,脸上带着一贯礼貌的微笑,他没接过矿泉水。走近后,见他指了指跑道边放着零星几瓶杯子的位置,对女孩儿解释说:“谢谢,不过我有了。”
女孩儿看起来有点羞赧,脸蛋不可遏制的绯红起来,身后伙伴们翘首以盼密切注视着这里。即便被婉言拒绝,她举起的双手在纠结中一时放不下去。
陈念决想了下,拍周柏翔的肩:“要不然给他吧,他早就叫唤着口渴了。”
周柏翔非常上道,立马摊开手心,深鞠躬:“哎,谢谢学妹!”
女生微笑着把水递给周柏翔,步履匆匆离开了。
或许是个即不让人尴尬,也不给人留误会余地的解决办法。
许清言看着,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睫,把手里的矿泉水往身后掩了一寸。
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有这样一个动作。
周柏翔拧开瓶盖对陈念决纳闷道:“人家多漂亮啊,你为啥不接?你就骗人吧,你的水瓶在哪你指给我看看。”
陈念决充耳不闻。
“周柏翔——”邱冉冲刺过去勒着他大喊道:“怎么样啊?跑第几名?”
喝了一口水的周柏翔差点被呛到,他咕嘟咕嘟又猛灌几口,幽怨地看着邱冉:“你爹我还没跑呢。”
“啊?”邱冉直接一肘子挂在他脖子上,然后嫌弃地把手在他衣服上擦擦,“我草,那为什么全是汗?没事儿,别不好意思说,最后一名也很厉害了!一千五呢!”
“滚!”周柏翔想一脚踹翻他,“我等会儿才跑三千米!三千米!”
“那我给你陪跑助威。”
“滚你丫的,你别在旁边逗我笑就行。”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总站在远处不太好,许清言走过去,陈念决也带点笑意看着他。
许清言今天穿的羊绒衫格外衬肤色,挂着志愿者蓝色胸牌,还挎了部相机,头发蓬松得迎着风被吹起来。
陈念决看着他走近自己,一只手却始终别扭的背在身后,他新奇地观察半分钟,忍不住问道:“拿什么了?”
许清言用空出的手蹭蹭被发梢蹭痒的眼角,然后走到陈念决旁边,未置一词,把身后的矿泉水瓶拿出来,直接递到陈念决面前。
陈念决不露声色的很轻地眯了一下眼睛,速干衣贴在身上,随着呼吸幅度很小地起伏。
陈念决从许清言手里取过那瓶水,看着他问道:“专门给我带的?”
许清言浅谈瞳孔很漂亮,仿佛被这个问题问住了,迟疑两秒,最终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陈念决爽快地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好几口,然后冲他一笑:“谢谢。”
“没事儿。”许清言说。
“你上午的比赛怎么样?”
陈念决想了一下:“第三名,不是专业的,就瞎跳。”
“很厉害了。”许清言真情实意道,“不过怎么报了时间排这么紧的项目?”
陈念决无奈冲周柏翔抬了抬下巴:“被坑了,不是自愿报的。”
他们之间还隔了一段距离,对视几秒钟,陈念决果然口渴了,许清言看见他把唇上的水舔干净,拧开瓶盖把水全喝完了。
空瓶抛进垃圾桶,陈念决今天老爱叫他名字,“许清言。”
“嗯?”
这个人不明就里地这样念了一遍,却迟迟没有后文。就注视他,目光在他五官上飘来飘去。
许清言无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和气氛。
都说真诚的眼睛能替人说话,不出口也能传情达意。
这些两厢沉默的时刻,那双专注于聚焦在他身上的眼睛总是给许清言一种深切的直觉。
面前这个人有很多、很多话想对他说,但或许迫于什么原因,全部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