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昨日宋老板嚣张的言辞言犹在耳,今日就吸溜着鼻涕被病毒打败了。
宋老板平时满嘴跑火车,唯独生病的时候嘴巴能安静几天,感冒之后是话也不说了,酒也不喝了,天天窝在老板休息室里睡折叠床。
——倒不是因为一门心思搞事业,纯粹是因为精神萎靡不想走路。
一连在老板休息室睡了三四天,到第五天时,连酒吧的员工都看不下去了,几个人连拖带拽地把自家老板弄到巡航太子背上,不由分说地给她戴上了头盔。
宋予没办法只得离开,只不过从在休息室睡改成了回家睡,依旧没有精神也不想说话。
期间有人叫醒过她几次,摆开她的嘴灌了些苦水又灌了些甜汤,她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却被人抓着领子揪起来继续灌。
“别闹,乖乖喝药。”动作强势又凶狠,语气却温柔又无奈。
她无意识地嘟囔了两个字,对方轻声道,“嗯,是我,乖,喝完药就不难受了,听话。”
宋予从小就不爱喝药,小时候每次生病,童朗都要连哄带骗才能让她把药喝下去,有些小朋友习惯喝完药后吃颗糖缓解苦味,但是童予秀小朋友偏偏不爱吃糖,所以每次喝完药都要好一顿哭闹,折磨得童朗精疲力尽才肯罢休。
过了这么多年,宋老板人虽长大了,脾气却没变,喝口药比上刑场还难。不过照顾她的那双手和小时候一样,细致且耐心,无论被挥开多少次,都会不厌其烦地贴上来,直到灌下所有苦药为止。
“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就好了。”那双手给她掖了掖被角,端着空碗走了出去。
或许是白细胞战胜了病毒,又或许是感冒药发挥了作用,总之宋老板醒来时,是头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拾掇拾掇又可以出去野了。
看到焕然一新的猪窝和放在餐桌上的饭菜宋予才知道辛可珊来过,她掏出手机给辛可珊发了好几个么么哒,坐下把饭菜吃了个一干二净。
田螺姑娘给她发消息:醒了?还难受吗?
宋予立刻回:不难受,爱你?(.?ω?.)?
田螺姑娘:今天风大,晚上别出去了,小心又着凉。
SY:[Yes Sir]
田螺姑娘:桌子上的药记得吃,一天三次,每次两颗,不要忘了。
SY:[OK]
吃完饭,宋予坐在地毯上拿着游戏手柄消磨时光,扔在沙发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探头看了眼联系人,伸出一根手指按下绿色按钮。
“干嘛。”
“老板,你活啦?”
被扬声器放大的声音赫然响起,宋予没好气地骂,“滚,说得跟我死了似的。”
“哈哈,就您老人家那副德行,跟死了也没差别,幸亏有辛美人照顾你,不然我们都准备买花圈了。”
“谁让你们通知她了,多此一举。”
“我们可没通知她,是她自己找上门的,你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人家都急死了呦。”
宋予懒得和他掰扯,“有事说事,没事挂了。”
“别呀,”电话那头的小K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狗狗祟祟地压低声音,“老板,你要是活了就过来一趟呗,那天揍你的西装暴徒又来了,还穿了一身黑,不知道的以为来奔丧嘞,坐吧台多不吉利啊,好多小帅哥都被吓跑了,还有那个……”
宋予听到某个名字头更疼了,她扔掉游戏手柄,没等对方说完便挂断了语音,“知道了,拜拜。”
-
今天是工作日,酒吧里人流比上周末略少,宋予推门进来果然看到了小K口中的某个西装暴徒,她脱下头盔扔到小K怀里,走过去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嘿,今天不当白衣天使,改cos黑衣人啦?”
黑衣人无动于衷地坐在高脚椅上,听到声音头也没回,宋予拿起吧台上的伏特加仰头灌了一杯,灼烧感瞬间从喉管燃烧至胃部,让她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怎么了,心情不好?”她放下酒杯,扭头打量隔壁的黑衣人,黑衣人垂眸望着台面默不作声。
她打了个响指叫来小K,“给这位帅哥来杯醉生梦死,记我账上。”
“这算不算以公谋私?”小K贱兮兮地说。
“滚。”
“哈哈。”
小K取出材料开始调酒,不一会儿便将“醉生梦死”放在了台面上,宋予把玻璃杯推到柯奕烜面前,“来吧,尝尝我们店的招牌产品,看看这卖相这色泽,像不像你刚才流的眼泪?”
“醉生梦死”的主料是蓝橙酒和薄荷糖浆,渐渐变淡的湖蓝色液体底部,浮动着几颗水滴形状的红树莓糖浆,看上去就像红色的眼泪落进了大海,浓烈又痛苦,凄美又哀伤。
柯奕烜转过头看着宋予。
“我没哭。”他说。
“是嘛,可我怎么感觉你心里在流泪呀。”
“……”
宋予晃了晃玻璃杯里的眼泪,“你别看这杯酒叫醉生梦死,其实根本喝不醉,喝完了也不会做梦,那些喝它的人都希望通过它一醉解千愁,其实都被骗啦。”
“那为什么还要喝。”
“图个念想呗,”宋予道,“那些追求醉生梦死的人,多半遇到了痛不欲生的事,只想通过酒精来麻痹自己,可是酒精又不是麻醉剂,哪有那么大能耐呢。”
“其实吧,人在真正绝望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流血都比流泪简单。这些眼泪就像身体里的血,可以替他们哭替他们疼,不管多大的坎儿,哭一哭,疼一疼,忍忍也就过去啦。”
“你呢。”
“嗯?”
“你痛苦是因为什么。”
“我想想啊,”宋予托着下巴回忆了半天,“好像是在医院,我爸出车祸去世,在太平间看到他尸体来着。”她无所谓地说,“不过已经二十年啦,早都忘得差不多啦。”
“……我也是。”
“啊?”无冕集团老总还在啊。
“今天是我妈的忌日。”
呃。
宋予收起笑容,心情很是复杂。
半晌,掏出兜里的打火机,“我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
说罢打开金属小方块,点燃了漂浮在湖蓝色顶部的奶油威士忌。
飞扬的火焰顿时跳跃在酒杯表面,内层是缥缈的白色,外层是汹涌的橙色,最终燃烧成虚无的烟雾,渐渐熄灭。
“怎么样,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