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舅妈就打听过,有个四十几岁的,死了妻子没几天,家里有四个孩子,倒是愿意出钱买个年轻漂亮的作填房。她舅妈当时还有些认真呢。不过没直说,也是试探过她态度坚决,知道没办法。
她心想,要是自己答应了,到时候岂不是大笑话。不过又报复心理道:“到时候可就有你受的。”
人家要花钱买个黄花闺女,发现上了当,动静准小不了。真的闹起来,她舅妈可不是还了聘礼就能摆平的。
其实就是那样,只要她肯,总不至于没人要,当然绝不会是什么好人正经人。女人是被物化最严重的,能睡觉,能生孩子,占一样总会有人要。可就是最贫苦的时候,王佳芝也坚定的认为,自己是宁可饿死,也绝不会为了生存而走进婚姻的。和那件事无关。她是很认可:没有感情的婚姻,就是长期□□。
她把爱情已经妥协成感情,但这感情,也不是轻易能有的。
她并不遗憾自己失去了拥有好的婚姻的机会,只是好遗憾,永远的失去了爱情的机会。
她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对于邝裕民只是一种懵懂的动心,然后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恨,那连初恋都算不上更不要说是爱了。
浪漫的天性要她相信,即便爱情是极为难得遇到的,但她也相信,自己一定是那个极少数幸运的人,一定会遇到。
但那是在那恶梦之前的事情了。
她对于爱情的美好幻想,始终是爱情是彩云易散琉璃脆,是美好、敏感、易碎。是冰清玉洁养在深闺的少女,外男看一眼衣襟都是亵渎的。
可是她自己,把一切都摧毁了。她最宝贵的爱情最基本的东西被她自己自轻自贱的摧毁了,而且摧毁的一片狼藉,龌龊不堪。
不提爱情她还不会那样觉得,提起了,她更觉得自己很脏很恶心,根本不配和爱情沾边的一切东西。
如果当初她对他一开始有更深一些的感情,她是不会那样轻易的和他在床上的。
以苔丝想法,苔丝年少无知被人糟蹋生了孩子,老公年少无知和妓女鬼混过。谁也不是一张白纸,谁也不该嫌弃谁。
可是她只管她自己,她并不管他怎么样。而且他也没有什么不对,那些女人要他享受快乐。而她的情况不同,她只觉得恶心龌龊。
他找的女人几乎都是官太太们,一来知根知底,很安全;二来都深谙风月,不用麻烦就能起到解压逍遥的作用。反正又不过心。如果要说真的动心,他应该找一个清白没有过往的姑娘,不是她这样的。
倒不是因为吃人的贞操观,而是她觉得自己很不符合理想状态。
他拼了一辈子命,最后一失足成千古恨,已经够折磨了。如果真的一辈子没动过感情,最后动心了,却只得个残花败柳,这样对他太不公平了。
他想要身家清白的姑娘要多少有多少,易太太她们也提起过,好多人上赶着送没上头的年轻伶人或者女学生给他,只是他不要罢了。
后来想来那时候也不怪他生气。那么多好的不要,弄了一个最不应该的。
她那样轻贱,那样都可以,和他当然更无所谓更可以。她觉得自己脏了,他碰了她,或许也觉得很恶心。
因为这样,她这辈子也不提那个字,也不会和他表示什么。万一有一天东窗事发,他会觉得她的意思也是恶心的。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已经被污染了,不能要自己最后一件最宝贵的东西也被污染,保护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拿出来要它有被污染的可能性。
她听过一个故事,一个贵公子爱上一个平民女孩,爱得死去活来,为了她放弃荣华富贵,两人一起私奔结婚。后来才知道,是兄弟要恶心报复他,那女孩只是个最低等的妓*女,要他恶心的心有余悸,一辈子放浪形骸,再也不会相信爱情。
王佳芝听了心里非常触动。
当然他不至于因为那件事受那样大的影响,只是说不准也会和她一样有那恶心的感觉。
其实她也想过,或许是自己太在意了,才会只朝最糟糕的方面想。可能他是对她有情分,但远没有那样刻骨铭心。不过识破她刺客的身份,一定要弄死她。仅此而已。她倒是很希望是这种情况。
她连忙消散思绪,要不然那凌迟的情绪又要出现了。
这书并不长,她很快就读完了,平复一下思绪。现在月份大了,再情绪崩溃不是闹着玩的。
她收拾了下楼去散步,街上一家卖菜的也在前面摆了两盆花来卖。
她看到一盆麝香百合,开得尤其好,问起价钱,那卖花的中年妇人惊愕道:“屋子里摆花要生丫头的,你可不能买。”好像自己并不能为了赚钱,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王佳芝很愤慨,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