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着火的那间房子,楚陌苓再支撑不住,跌跪在地上猛咳,却依旧小心护着身上的物什。
易绮罗猛然甩开宁克奔向楚陌苓,仔细检查她拿出的东西。
她记载的手札、炼制的药品、常常翻阅的典籍乃至摆弄的那些奇花异草,楚陌苓一个不落地全拿了出来。
宁克忙着去救火,楚陌苓几乎脱了力,大口喘息了片刻,终是因为在烟雾里待了许久,还是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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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陌苓醒来时,易绮罗平日住的那间屋子已经烧成灰烬了。
究其原因,是易绮罗打翻了炭盆,白日里研究典籍时从窖中搬上来的酒水又堆放在一旁,这才起了大火。
幸而正值冬月,又刚刚下了雪,火势席卷之处只有几间屋舍,楚陌苓又从抢出了易绮罗的一众心头肉,因此并没有什么损失。
“你醒了?”见她醒来,易绮罗眼睛亮了亮,故而轻咳一声,“那什么……昨夜,多谢你了。”
“无妨,顺手之举。”楚陌苓坐起身,还有些虚弱,“你那些宝贝怎么样?有没有少了什么?”
“没有。”易绮罗脸红了红,似是难以启齿般眨了眨眼睛,“那个,呃,你还想要‘见笑’么?”
“什么?”楚陌苓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你还要不要我帮你!”桃色晕满易绮罗的双颊,她眼神躲闪,手指无意识把玩着垂下的衣摆,“你可别多想,若非你误打误撞拿出了我的东西,我不会做这种折寿的事。”
“都怪你,害我欠了人情,眼下只能帮你了。”
楚陌苓见她那副别别扭扭的样子,笑出了声,“那就有劳了,易医师。”
“别一口一个易医师了,怪拗口的。”易绮罗静默半晌,略微有些懊恼,“这方面你确实该和沈南意学学,她便是个自来熟,追着人亲热。”
楚陌苓抿唇笑了,露出唇角的一只梨涡。
易绮罗面上更红了些,“你笑什么笑?‘见笑’那毒霸烈,过几日我拿给你,看你服下还笑不笑得出来。”
她虽羞恼,给楚陌苓施针的力度却轻了些。
楚陌苓与她闲聊几句,最后还是因为失力过多,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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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绮罗制药是很快的。
“见笑”的药方一直在她手上,先前她并非真心想帮楚陌苓,只觉得白占了便宜捡了个药人,故而一拖再拖,想看看这人什么时候被自己逼走。
结果眼下这人有恩于自己,易绮罗自然而然将楚陌苓当做了自己人。
她不仅快速做出了“见笑”这副药,还将沈南意离开之前留下的人马尽数派了出去,去寻找“虞美人”这味药引。
楚陌苓服用“见笑”那日,易绮罗面上难掩担忧:“你经脉堵塞,服用‘见笑’会比旁人痛苦几分。要我为你施针么?这样可以疏解痛楚,只是效力略弱几分。”
楚陌苓摇头,安慰般冲她去了一个笑,“不必。多谢绮罗,但我可以。”
她服了药,将自己关在间屋子里,准备独自抗住这澎湃的药力。
易绮罗隔着门板,一脸不放心:“陌苓,你撑不住记得喊我!”
“见笑”的服用效果真真切切记载师祖的手札上,易绮罗知道这个过程难熬,早早喊来了宁克,做足了随时破门而入的准备。
药效袭来,楚陌苓死死咬着唇,起先一声不吭。
她浑身上下渗出一层冷汗,整个人似乎被放到滚烫的油锅里炸了一圈儿,抽筋扒皮的痛感袭来。
她蜷缩在地上,死死掐着掌心,试图缓解痛苦。她的指甲死死嵌进肉里,却并没有什么作用。
楚陌苓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剧烈抽痛着,恍若在钉床上滚了一圈儿,泪水混着汗水一起滑落,所有感官都变得模糊。
她再也压抑不住声音,头皮发麻,眼前一片晕眩,每每将昏厥过去的时候,又被那刺骨钻心的疼痛拉回现实。
易绮罗听到她的声音,再也忍不住,抬手就要推开门,却发现根本推不开——门被楚陌苓在里面栓住了。
易绮罗明白了她的决心,拍着门道,“陌苓,撑住啊!坚持住!”
门内响起楚陌苓痛苦的叫嚷声。
她全身的骨头似乎都在疯狂地碎裂,疼痛如滔天浪涌,方圆百里都被它占据。
楚陌苓的毛孔中都涌出了血水,白色的里衣被浸得殷红,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撕裂般,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最终还是压抑不住,在地上滚来滚去,头不停地磕在墙上,以此缓解痛苦。
易绮罗按捺不住,指使宁克,“小克!把门砸开!”
宁克应声,正要砸门,门内的动静突然停了。
易绮罗更加着急,“砸啊!我就说让我进去!这下好了!人死里面了!”
宁克一脚踹开了大门。
易绮罗率先冲进去,抱起晕在地上的楚陌苓,探了探她的鼻息,“吓死我了!我甚至都想好和你卷铺盖跑路了小克!倘若楚陌苓死在这里,你我都要玩完!”
宁克:“……”
易绮罗把楚陌苓扶起来,趁着她昏迷不醒,嫌弃地皱了皱眉,又对宁克吩咐,“小克,去烧水!你瞧瞧她,同血池子里捞出来似的!”
宁克认命,抱着柴去烧水,一声不吭。
易绮罗探了探楚陌苓的脉搏,叹了口气,“脾气犟死了,难搞……”
楚陌苓体内,是紊乱的内力。
好歹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