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飞动也未动。
他听到自己轻飘飘的声音,“你如此大费周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很简单。想来太师也曾听到过我与哥哥的关系了,我想要太师提拔哥哥,另外让我做哥哥明媒正娶的妻子,让天下人知道我的身份。”
徐文月笑得有些痴狂,“我要光明正大的和哥哥在一起。”
燕南飞没什么表情。
赈灾银去向摆明了是个幌子,这才是徐文月叫他来的最终目的。
想来这人也知道自己带了伤,料定自己不是对手,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
实在愚蠢。
情爱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燕南飞从前以为自己冷心冷情,此生与娘亲一人相依为命便算圆满,可心里偏偏塞了个人。
许是他一厢情愿,但一别经年,他偏偏愿意为那人做许多事,即便只是他个人的独角戏。
而徐文月想来也是为情所困。她与她兄长为世俗伦理所不容,她想要更多权势来突破这层枷锁,想来是为此才找准时机,找上雷厉风行的“阎罗王”。
燕南飞摩挲着手中的红绸,看也没看她,“你和你兄长算是罔顾人伦。我虽听了个大概,却也知道是你逼迫了你兄长。你今时今日此番行径,你兄长他知道吗?”
“哥哥不需要知道这些。哥哥只走我铺好的路,老老实实娶我做妻子就可以。别的我都会替他做好,不管是为官,还是别的什么。”
徐文月简直丧心病狂了。
燕南飞这才抬头,冷声道,“看来吞了赈灾银,是你和游和欧一起做的,你兄长先前并不知情,发现后替你隐瞒了。徐文月,你兄长如此信你,你还害他清誉,这就是你口中的情爱吗?可笑至极。”
徐文月似乎被燕南飞戳到痛处,咬了咬牙,表情有些破碎,半晌后还是笑了起来。“少挑拨离间了燕南飞。叫你太师是给你脸面,如今在我的地盘上,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若我不用此法,你和楚陌苓如何会来,我又如何有机会和你站在这里谈条件。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帮我?”
“你杀的可是朝廷命官。徐文月,你也知道我的名声,但凡你聪明一点,也不该找我。”
燕南飞语气冷淡,口中毫不留情,“你既然知道了我心中有她,又怎么会觉得我会帮你,蠢货。”
徐文月轻笑,眸中是势在必得,“我正是知道了太师对殿帅的感情,才下定决心杀了她的啊。我可是在帮太师的心上人脱离苦海,这样算算,太师更应该感激我呢。”
继而她掩唇,故作惊讶,“啊,对了,太师应该不知道,殿帅为何来此处吧?”
她随即给出了答案。
“当年楚陌苓被掳走,阴差阳错去了药王谷求药,以世间至毒逼出了高深的内力,却是只剩了七年寿命。药王谷谷主研究多年找出了此毒的解药,却差着一味叫虞美人的药引。文月不才,便是以此药引做诱饵,才把楚陌苓引到此处的。听说毒发之时,中毒者会出现极为严重的幻觉,内力散尽,痛不欲生,随后暴毙。如今算算,离楚陌苓毒发还有不到三年的光景,我也是误打误撞帮了她,太师,您说,是吧?”
燕南飞被这个消息压的喘不过气。
那一刻,他几乎瞬间读懂了楚陌苓。
真狠。
她对他心狠,对自己竟更不留情。
我看向徐文月,“若我不帮你,你该如何?”
“以我的能力,若是太师肯帮我,我祝你一臂之力让你当上皇帝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但太师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她眸中闪过一丝冷意,“那我自然是送你下黄泉,与楚陌苓做一对亡命鸳鸯了。”
她与仆从们步步逼近,显然堵死了燕南飞的路。
燕南飞拖着受伤的左臂,慢悠悠地瞥了一眼身后的悬崖,随后右手攥住那根断了的红绸,“那你算盘打错了,徐文月。想要本官性命的人从这里排到了上皇城还能绕上三圈,但能杀死我的人,只有我自己。”
不等她反应,燕南飞向后躺去。
失重感陡然袭来。
方才楚陌苓掉下了时,也是这种感觉吧。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害怕。
脑中闪过初次相逢,燕南飞唇边带上些笑意,闭上了眼睛。
“楚陌苓。”
“别怕。”
“我来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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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岁时,楚陌苓曾遥见一颗星托着狭长的尾翻覆而过,岁重云暮凌风起,素絮飞飘未息。
光淬相撞,那坠星,朝西北落去了,后来她伏案画出此景时,笔尖处墨水都拢到了一处,凝聚成珠,泅晕半挂黑亮。
一如当年。
楚陌苓被带回落枫铁骑的时候,不少人对她的能力有质疑。
恰逢镇北候楚信战死,落枫铁骑气势本就低迷不振,若非楚陌苓半路救下自家兄长和那些亲兵,只怕会给军中更大的打击。
但大多数人都对一事存疑——你楚陌苓曾经不过是个娇滴滴的京都贵女,哪怕得到些机缘,又怎会有太过高深的内力、众人口中那般的武艺?
想来不过是吹嘘。
所以众人对此事并不上心,哪怕她熟读诸子百家,在几次战役里起了大作用,大多数人也只觉得楚陌苓不过是个空有头脑的花架子。
她虽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早就打起了算盘。
她不可能只要落枫铁骑军师的位子。
服众终究要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