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隅知心里纳闷,闫煴怎么对自家表妹都如此冷淡,就像在看一个透明人。
她在远处未跟上,提高音量提醒闫煴:“表哥,你二叔要过继他孙子给你当儿子,你可要小心啊。”
过继儿子?
何隅知听到那女人的话,难掩脸上的诧异,闫煴正值青年又家世显赫,闫家的人不张罗着成婚,给他过继个儿子做什么?
闫煴一低头,就看到何隅知欲言又止的表情。
何隅知的眼睛在自己身上来回扫着,眼神复杂,略略迟疑后抿紧了嘴唇,这表情代表的意思不言而喻。
闫煴闭了闭眼,压住翻腾的怒气,他本就因江紫烟的出现而满心不悦,此时心情可以说差极了。
“管好你的嘴。”
“好好。”
何隅知见快要到祠堂内,闫煴还没想放开他,他紧闭着嘴巴,不敢再惹闫煴生气。
闫煴的手松了松,对何隅知说:“好好看着里面的人。”
屋内的人故意拖着语调,促狭的语气引来厅内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只听那人说:“煴儿该不会真的和传言那般,不近女色是因为好男色吧?”
屋内各怀鬼胎的,可是他的“家人”。
“你不是想知道我要什么吗?”闫煴黑着脸,目光阴冷,“我要把闫家烂到根的东西,全都清理干净。”
北城内部的混乱,深藏在一片平和繁荣之下。
五年前北城经历那场混乱后,闫煴被硬推上家主一位。
原因无他,闫煴惹了大人物,旁人不敢接这位子。
那时闫煴接任北城军,一心扑在这支队伍上,而北城内闫家的事务,都是由他的二叔及宗族的长辈打理。
这几年闫煴打了很多次胜仗,成为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闫家的宗族却开始惧怕闫煴接管闫家的产业,处处为他设阻。
闫煴提出整合闫家混乱的商铺产业,投资建厂。这群人拿出不知几百年的《闫氏祖训》,以未立家室、没有子嗣为由,阻碍他的接管。
更是为了利益,不断往他身边塞人。
闫煴油盐不进。
接着北城便流传出闫煴好男色的传闻,未来必定无子嗣。
逼婚不成,又想出过继子嗣这种损招。
坐在主位的是闫煴的二叔,也是促成今日之事的人——闫行铄。
他穿着亮蓝色银色压纹的丝绸长衣,一手戴了金戒指和上等玉扳指,另一只手戴着从西洋商行高价买来的手表,脖子上挂着一副圆形眼镜,一幅生意人的打扮。
二婶章春海身穿和闫行铄同一布料制成的旗袍,是如今租界最流行的款式,脖子上带着一条颗颗饱满正圆的珍珠项链,穿着纯白的蕾丝手套的手轻拿着帕子捂着自己的嘴巴,虚虚拧了自家男人手背一把,说:“你净胡说八道,煴儿之前不是有一个跟人跑了的媳妇吗?”
“你提这事做什么,还嫌煴儿绿帽子戴的不够吗?”闫行铄嘴上责怪,面上仍旧笑嘻嘻的,“我看那闺女也是知道了什么,否则怎么会跟人跑了呢?”
“你瞧我这张嘴。”
这对夫妻一唱一和,将闫煴的私事是抖了个干净。
门外等待的记者频频向院内张望,迫不及待地想见见北城“阎王爷”。
江心莲坐在主位,手里的帕子被揉成一团,她望向门外,只希望闫煴能够快些回来。
闫行铄威风惯了,对待江心莲也不客气,责问道:“闫煴这半天不来,莫不是又不参加这次家族会议?”
江心莲面露难色,道:“他二叔,再等等,马上就到。”
屋内坐着闫家商行的总管事和闫家如今辈分最高的族长,几人皆是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呸,什么破茶,”闫行铄喝了一口茶水,头一偏,将茶渣吐了出来,教训着他名义上的大嫂:“这件事就是你不好,煴儿作为闫家的当家人,这个年纪都未成家,说出去叫人笑话。说到底不是你亲生的,就是不上心。”
章春海扬起笑脸,说:“大嫂,你看孩子不懂事,你就做主呗。”
“弟妹,我做不了煴儿的主。”江心莲也不在乎眼前这对夫妻的嘲讽,他们想撺掇自己的孙子过继给闫煴,还不是看到闫煴如今的实力。自己说不动,便把注意打到宗族长辈身上。她这个继母连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说了岂不是自找麻烦?
江心莲就打定主意当缩头乌龟,被人骂两句怂货,总比出头被一刀砍了强。
章春海见江心莲闭了嘴,不再接话,翻了个白眼,转而朝着闫氏族长过去,说:“族长,咱们这次定要把这事办成,家规可不能破。”
族长点头,心里有些打鼓,家规是提到过,闫家之子先成家后立业,可闫煴如今还需要这点家产吗?
“煴儿无子,庆炜就儿子多,过继成了,也是兄友弟恭的美谈一件。”章春海一脸欣慰,不愧她之前做了这么多努力。
现下北城太太之中谁不知道闫煴好男色?可没有人敢把女儿嫁给他。
闫庆炜懒洋洋地瘫坐在椅子上,只觉得无聊。
儿子多,儿子多怎么了?感情他儿子多就要给他堂哥家填补?
早知道今天是来做这个,他定不能答应来,还不如在家里和几个老婆打牌。
闫庆炜一想到他那堂哥阴森森的眼神,就浑身发冷。他这一辈子不愁吃不愁喝,老婆孩子热炕头,也不知他这爹妈怎么这样爱折腾。
真是老当益壮。
“我特意邀请了几家报社的记者,咱们一定把这件兄友弟恭、全家和美的好事发表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章春海笑着,认为这事是十拿九稳了。
“对,咱们也得有个见证。”
“就是就是,”章春海丝毫不掩饰她的高兴,“这不都是为了煴儿好嘛,说到底咱们都是一家人,谁管铺子都是为闫家好。”
闫行铄对一言不发的族长说:“三哥你看,我也不是不开明的长辈,他现在要是领个男媳妇回家,我立马同意成亲。哈哈哈。”
闫煴从后门进入,刚刚挂着的阴冷全都消失不见。脸上和和气气,嘴巴却毒的很:“二叔,你这爱管闲事可越来越像二婶了。”
屋内的欢笑戛然而止,闫行铄夫妻二人脸色微变,又很快恢复过来。
闫行铄将翘起的二郎腿放了下来,他咽了咽口水,凭着长辈的身份,说:“煴儿,既然到了就早些进来,我们等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