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给不了,在钱财与脸面方面,北帝倒也乐得给纪舒年一份殊荣。
“老五伤势可曾大好?”
这种时候,身边心腹的作用就派上用场。
陈有福愁着一张脸,“回避下,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此次冬狩意义重大,王爷岂能因此叫陛下没脸?”
“这不?才刚能下床,太医都说了若是行走这腿钻心疼痛,可王爷还是咬牙坚持,就怕在冬狩上有所差错……”
“你这奴才倒是话多!”纪舒年假意嗔怒,他朝北帝请罪:“父皇莫要听他之言,儿臣身为亲王,为人臣子,如何能失了礼数,叫外人看笑话?此乃儿臣本份,不该、也定然不会借此邀宠。”
他顿了顿,似在说服自己,而后神情有些羞愧,“虽然儿臣确实有这般想法,可儿臣也知晓父皇乃当世明君,儿臣不愿用这般蝇营狗苟的算计,因此而玷污父皇的一身贤明。”
纪舒年朝北帝拱手,“儿臣心生贪念,还请父皇降罪。”
以退为进,不过如此。
北帝见惯了旁人恨不能将完美二字牢牢绑在身上,正比如后宫妃嫔见到他之时都是盛装侍君,百官面圣之时也是表现得样样完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承认自己心生贪念。
算计一直萦绕在北帝周围,已然是司空见惯,但北帝并不觉得厌恶。
是人就会有缺陷,北帝很享受自己的儿子在他面前坦明自己的阴暗一面,这代表着对方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忠诚。
北帝出身皇室,没感受过来自亲人的真心对待,大多是利来利往。
高高在上的掌控生杀大权,已经让北帝没觉得有什么新奇,如今有如寻常人家父子交心,这让北帝感到很是新奇,与之随来的是自得。
看,他是多么的忠诚,连自己阴暗一面也对他毫无保留!
北帝看向纪舒年的眼神怜爱几分,更多的还是对待玩物的戏谑。
“心生贪念非君子所为,你在朕面前如此言明,就不怕朕怪罪于你?”
纪舒年神情愈加羞愧,“回父皇,事无不可对人言,父皇乃君主,为君父,即便是阴暗污秽,哪怕父皇降罪,儿臣也不敢有半分隐瞒,此乃儿臣之错。”
太过聪慧的皇子,会让北帝心生忌惮,可一个把君臣父子规矩礼仪讲究到骨子里的皇子呢?即便是这位皇子再聪慧,在北帝眼中,定然也会被世俗规矩所束缚。
世间最可怕的不是被权势所束缚,而是束缚之人是自己所为,为了所为的世俗规矩,把自己放置在规矩所构成的牢笼中,北帝也见过很多,比如那些迂腐的大臣,为了心中虚无缥缈的信念惧不怕死,北帝太明白这种人是有多么的顽固和执拗。
以前他最厌恶的便是这种官员,可若是自己儿子的话,却又是另说。
恭亲王和王家的手,伸得实在太长,在他所得知的情况之下,已然伸到军中,本来还有所顾忌,可如今新寻到的刀正也趁手,而贤亲王也能掌控,是时候清除一些碍眼之人。
帝王也是人,是人就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北帝已经忍受恭亲王党派不安分太久,心中满是压不住的杀念和喜意,不过他还是强压而下。
慎重,还需再观望。
北帝畅快地笑着,带着几分真情实意的高兴,“好,吾儿类朕!”
北帝乃帝王,一位帝王对很有可能成为储君之人说像他,其中寓意非比寻常。
宫人闻言纷纷低头,心中所想不得而知。
不过,想必今日之后,贤亲王怕是力压恭亲王一头。
纪舒年一如他所表现出来那般,“父皇,对便是对,错便是错,儿臣有错甘愿受罚。”
“还请父皇降罪!”
北帝看着纪舒年正肃的样子,心中愈发畅快。
他言行中的君子规矩,每每说一句,在北帝眼中便是纪舒年给自己身上套了一层层枷锁,有如作茧自缚,这叫他如何能不畅快?
自古有傀儡皇帝,随着皇子年岁渐长,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北帝也感觉不如从前,朝中大臣开始不甚安分,手中的权势也不如以往那般牢固,特别是朝臣谏言立储君的奏折也多了起来,哪怕是冒着惹怒于他,也如同雪花一般而来。
北帝知晓这是攀附皇子背后的党派,不过欣慰的是属于纪舒年的党派很少,有些都是自发而行,事后还受到纪舒年的问责。
再看看恭亲王党派之流,那副面目可憎的嘴脸,恨不能今日当储君,明日就当皇帝,简直是恨不能让他这个皇帝早点死!
想着想着,北帝心中愈发不虞,本来还想着观望,现下也没了耐心。
即便束缚是虚假,可纪舒年这孩子向来孝顺他母妃,有丽妃在手,想来纪舒年也不会做糊涂之事。
这孩子生来愚善,又是孝顺,愚善不知真假,但孝顺却是做不得虚假。
北帝敛住心中思绪,看向纪舒年,“难得出京城,你且好好玩乐,”顿了顿,有道:“至于惩罚之事,便惩罚你以孝道作文章,待冬狩事了,朕亲自批阅。”
纪舒年眼神微深,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儿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