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叶不知是该说孙涂这人重利愚昧好,还是应该说李溪知人无情好。不过看到孙涂现下的情形,温叶想起自己同他之前的接触,温叶对这人实在生不起一丁点的怜悯和同情来。
他侧过脸微低头看向李慕缨,她还是那样只是看着他,不发一言。
“阿缨。”
“嗯。”
“没事,我们快些回去吧。”
“嗯。”
温叶再次走上了回城的路,刚刚那一瞬,他突然很想问李慕缨,她如果知道了孙涂在背后是怎样说她的,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还是这样冷漠吗?会不会也会像其他寻常女孩子那样气恼地红了脸,而后嚷嚷着要取孙涂的命?
但看到她一尘不染的眸子时,他又将这些想法压回了心里,甚至还有些自责,他怎么会想到将这些污言秽语说给李慕缨听?李溪这么用心地呵护她,让她不受世俗污秽的侵扰,他温叶即使再怎么不堪,也不该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只是在他不断自责的同时,他竟还有一些遗憾和期待,他好像有些想从李慕缨脸上看到些别的表情。
这夜的风吹去,到第二日的天光大亮之时,一架看起来不怎么简朴的马车从凤城中驶出,直至城外山峦间的大营前停下。
赶车的仆人带着灰白色的斗笠,以帽布遮脸,扶着车中的男人下了车。
这男子就是岐国的大夫秦祁,现下他虽能借助身旁人的手步下车辇,但病弱的身体依然使他双脚无力,仅仅只是这两步就已经让他开始有些喘不上气了。
而得知周暨会派人前来的郎国公,一早就带着人守在了这里,看着秦祁虚弱的样子,连忙上前从那仆人手中将他的手接了过去搀住,还对着那仆人道了一句:“我来便是。”
而后,才颇为不忍地对秦祁言道:“秦大夫,此番是我对不住你和城中的诸位百姓。”
“国公大人言重了。”秦祁虽现在说一句都要喘上三喘,但还是紧握了一下郎国公的手,示意他不必自责,“来之前丞相已经将实情告知了我,现下的一切亦不是国公大人的意思。”
郎国公叹了口气,扶着秦祁往军帐中而去。
待他二人在帐中坐定后,秦祁才将一卷黄色的布匹从袖中拿出,递给一旁郎国公的军侍,让他转交给郎国公,并言道:“主公为城中生病的百姓计,接受大王的招降,为证明其心之诚,愿将主公次女嫁与国公养子,以修秦晋之好,换取城中疫病解药。”
“这——”郎国公默不作声地往帐外望了一眼后道,“虽说能不起兵戈解决此事,但——”
秦祁未等他将话说完,就接着说道:“主公知晓国公大人有所顾虑,但如今大人的养子已被我们所擒,若他能迎娶主公之女,那国公与主公即为一家人,一来可向远在歌都的大王表明主公改过的决心,二来国公的养子既为主公女婿,主公是断不会伤及他的性命的。”
“但,郎昭他可是只——”
“国公大人更无需忧虑此事。”秦祁再次打断了他,“主公已知晓郎昭公子的身份,但他说,他只知道郎昭将军为人正直勇猛,此郎君能成为他的女婿,是主公之幸,至于别的,主公并不在意。”
秦祁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郎国公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失笑道:“秦大夫,刚我见你时,还觉得你弱不禁风,没想到,你来这趟竟是要我不同意绝不肯罢休呀。”
秦祁笑了一声:“呵,君子有成人之美,秦祁也没有什么大的才能,此番受主公所托,为郎小公子和二女公子做媒,祈自当竭力促成此事。”
“诶——”郎国公将右手举起,让他停下后,自己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晓得了,只是我的意思是还需要再问一下郎昭和你们女公子的意思,秦大夫你要做媒,总不好做出一对怨侣来吧。”
秦祁用袖子遮住唇,在郎国公面前神色自若道:“祈既然来了国公眼前说要做这个媒,自然是安排妥帖了的。”
说完,他从袖中拿出了另一张折叠好的黄色纸张来,那单薄的纸张并不能完全遮住其上被浸透的黑色墨迹,郎国公看着,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这是郎昭将军在牢中写给国公大人的家书。”
秦祁将信递给一开始的那位军侍,待那军侍将信件送至郎国公面前,他马上取过极为小心地摊开来。
嗯,这确实是郎昭的字,且字迹工整流畅,笔画也不见断绝虚浮,可见他在写这信的时候未受到半点虐待和强迫,但是他写这信的意思是——
郎国公将信重新折好,揣进了怀里。
“既然是郎昭的意思,我愿与岐王一同向大王上书,尽快定下此事,以解凤城之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