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吧,停下吧。”
他的四肢越来越迟钝,到了少年跟前后,竟完全立在了那里。
暂音因蛇毒的缘故,只能瘫软在笼子里,她用所有的灵力封住经脉才堪堪保住性命,然她的知觉也在毒素和自封灵脉的作用下,所剩无几。以至于她对周遭此番天塌地陷的情况,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但她此时瞧着已经站到她面前的郎昭,蓝色的双眼里一点神采都没有,再听到那个少年如鬼魅般蛊惑的话语:“听话吧,听话吧,奉我为主吧。”
郎昭的前身听从地向下伏去。
“叽!”
比任何时候都尖锐和高亢的鸟叫声,将郎昭从迷雾般的世界里拉回,他的双眼重新找回一丝清明后,看到的是那少年愤怒地摇晃着手上的金笼,并骂道:“好你个畜生,就这般想找死吗?”
郎昭听着暂音发出凄烈痛鸣,就要往少年身上扑去,然而还不等他的爪子挨着少年时,他的背上传来极强的拽力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剧痛,他转过头来向后看去,是那摆脱了碎石瓦砾的黑蛇,它正死死咬住他的后背,冰冷的红色液体从它已经血糊住的右眼里流出,将郎昭的后背也给染红,看来它刚才引起的塌陷对它并不是没有半点作用。
这蛇咬住郎昭将他往后拖去,它虽不像少年身边那条细小的蛇有着毒牙,但因着体型,力量极大,即使是变回了狼身的郎昭也撼不得它半点。他只得扒着四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地板上划下地痕迹远去,明明刚才他就只差那么一点了,为什么就差这么一点。
李慕缨杀掉昌宣时,他差了那么一点;郎却娴被迫嫁给孙涂的时候,他也是差了那么一点。为什么,他总是就差那么一点?
对自己一次次无能的愤怒,郎昭的心里如燃着一把大火,将他冰雪的眼睛都烧得滚烫。燃烧产生的热气涌上他的头,使他放弃了为人的思考,猛地将头扭转过来,也朝着那蛇的背上咬了一口。
这一口竟是直接穿过了蛇身上厚厚的鳞片,郎昭牙肉里渗出的血和他咬出的蛇身上的伤口中流出的混在一起淌下,那蛇许是头一次被这么攻击,深入皮肉的疼痛使它只顾着嘶鸣而松开了咬住郎昭的嘴,就像刚才它咬住圆柱时一样不停地扭动着庞大地身躯,想从狼口中挣脱开,然而郎昭似乎是用上了全部的力气,无论它如何挣扎,他都睁着狰狞的眼纹丝未动。
“蠢货。”
叮零零的铃声再次响起,郎昭心知不妙,眼一横,头往那少年的方向一甩,嘴里咬着的长蛇被他一松口,依着惯性往那摇铃的少年方向摔去。少年眼瞅着自己养出的庞然大物砸了过来,却已经来不及躲闪,如山倒般结结实实地被压了个彻底,手里拿着的金笼也摔了出去。
那笼子摔在地上后弹起了两三下,原本绕在金柱上的毒蛇早在初落地的时候就跑得没影儿,笼子的门在强烈的碰撞下被撞开来,暂音从里面悠悠地飞出,她现在浑身麻木,这已经是她最后一点力气了。
“蠢货,你给我起来!”
被压在蛇身下的少年终于出现了慌乱的神情,他仰躺着,双手努力地推着倒在他身上的巨蛇,然而它根本就不听他使唤,仍在原地不停地扭动着,这样的动作却是一次又一次地将重量倾轧到那少年身上,也得亏他是修了仙的人有灵力护体,若是换做常人,这一番折腾下来,早被压成肉泥了。
暂音飞着飞着,觉得双翅如缀了两块大石,实在是飞不动了,便停落在了郎昭的狼背上,和他一起看着这边的乱局。郎昭回身望了她一眼后,朝着少年那边走去,他打算结果了这妖异的少年。
谁知他正要下口的时候,屋外吹来一阵寒风,簇簇幽蓝色的火苗汇集成一条河流般向他奔涌而来,这条河流极轻巧地将地上的少年和巨蛇扶起,而后流至郎昭的脚下,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不停地往下坠着,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让他的灵魂心甘情愿地舍弃他的肉身而去。
在他背上的暂音再次见到他陷入混沌中的样子,心急地叫着,但无论她如何啼叫,郎昭仍不为所动。
“方霄,我说过,有时候你太心急了些。”
这是远比那个少年沉稳的声音,尚还有神智的暂音抬起眼来看着厅门的方向,提着灯的青年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这河流的中央,那被他叫做方霄的少年对他行了礼后,恭敬地说道:“多谢魏城前辈相救,是晚辈未思虑周全。”
他再无之前半点妖异的神采,温顺地如同一只绵羊,而那名叫魏城的人说道:“不用,年轻人做事冲动些也很正常。”
魏城朝前走了几步,对着和它主人一样乖顺的巨蛇说道:“现在那头狼不会再反抗你了,去吃了他吧。”
那蛇立即将头转了过来,朝着无神的郎昭这边袭来。暂音不停地在背上用为数不多的气力跳着叫着,她想让郎昭醒来赶紧躲开,但她这微小的力量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郎昭还是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着那蛇口对着他的头下来。
完了完了。
暂音的心里不住地想到,随后闭紧了双眼,脑海里回想着她鸟生里经历过的种种开心的事,她可不希望用恐惧来迎接死亡啊!
然而比被吞进蛇肚子的窒息更早来的,是她被一种毛茸茸的东西绑住。嗯?蛇身上有长毛的地方吗?她睁开眼来,低头,才知是雪白的狼尾将她包裹了起来,抬头,她看到郎昭被蛇咬住的头上,漂亮的眼中一丝冰雪的决意。随后拴住她的尾巴带着她绕了一圈后,将她朝着屋外用力抛了出去。
“糟了!”
在方霄的呼声里,暂音听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在她最后的视线里,她看到漆黑的巨蛇将冰蓝色的狼头,整个吞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