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盖头要用挑帘手。”
他示范的动作似乎带着某种韵律,食指与中指夹着签子翻转,“记住这个转腕,夜里演到第三折戏要用,会更灵活。”
他演示,我们也乖乖跟着学。
两方一派和谐,好像没人意识到为什么明明应该是我们几人被村长逼着演皮影戏,戏楼老板却如此尽职尽责。
算了这不重要。
我暗中观察着其他“同学”的学习进度。
左谦似乎是掌握的最灵巧的,基本是千见相一次示范完,他就能做模做样地大致走一遍。
“看什么,你学会了吗?”
正着迷地看着左谦的手法,我遭了训斥。
走神被抓,我认命回头。
千见相用竹签轻点幕布上描金的棺椁轮廓,脸对着我,“春桃开棺时,签尾要压颤,做出出推开的模样。”
救命啊。
我不喜欢单独小班教学啊。
他手腕向下一沉,抖着让竹签在薄绢上划出细微波纹,“这颤得讲究,你可以想象自己在抬掀重物时的频率是什么。”
我试着模仿那力道,皮影的指节却在棺盖上打滑。
“太钝了。”他点评的十分犀利,“这个力道春桃早晚会闷死在棺材里的。”
我微笑:“……嗯。”
笑是一种礼貌,也是一种警告。
他举了几个大家都可能出现的控制问题,示范后又凑到我这边来。
“最后的是点痣。”
千见相教我用空白竹签蘸取旁边的红色丹砂——那还是从药铺掌柜的匣子里拿出来的。
我跟着他的动作走。
丹砂在签尖晕染出一抹艳丽的红。
我捏着竹签,小心地靠近春桃皮影的额间。
可这教学的尾声却出了怪事。
我按规程为春桃点染红痣,笔尖丹砂却突然凝成血珠坠向幕布。
红意轻触的瞬间,她好像活了似的眨眨眼。
我皱眉,再看过去时。
她分明没动过。
……
进行最后的排演前,我们定然是要做彩排的。
“不行。”
“不对。”
“你走的什么东西?”
“重来。”
“手!动起来!手粘桌子上了?”
“抢拍了!”
“你是人机吗?”
简单的彩排让我感觉自己麻木地听完了此生的责骂。
以后去驾校被骂的时候都有抗压能力了。
“哥。”我求助我哥,“难道我真是傻子?”
我哥张嘴要说什么,最后千言万语汇作一句,“我们太高估自己了,应该第一天就来练的。”
好!真不愧是我亲哥!
和我真是一个想法。
“都差不多了,记记词吧。”
不知道是彩排的第多少遍,他终于给了个还算不错的评价。
当然不排除是被我们搞烦了。
终于通过了千见相的考核,我们几人长舒一口气。
刚刚排演的时候我们从一开始的默剧,到后来对着摊在案台上的戏本子战战兢兢地念。
我记忆力不算好,但这个时刻真是不得不拿出吃奶的力气背了。
我真的后悔了。
就像每一次考试前后悔自己没复习一样在心里忏悔:我应该第一天就过来学的,不应该ddl到演出前。
好在戏词顺嘴,朗朗上口,刚刚我们又排演了几遍,也算是好记。
我决定待会直到演出前我就抱着它不分开了。
毕竟作为领衔主演,我戏份额外的多,台词也占正比。
我翻着戏词本子,瞄到最后的词。
这句是小姐的词。
“叫人画我鬼相笑,愧我初识投木桃。”
木桃啊木桃。
是个悔恨的故事。
我喃喃问出声来,“这便是结局吗?”
这个故事,到底讲的是什么呢?
只是春桃换皮吗?
可我询问的声音太小,无人听着。
暮色染红琉璃瓦时,千见相收走了所有皮影。
“子时排演,莫要迟到。”他抚摸着空木匣的纹路,提醒众人,“记得穿备好的戏服。”
戏服?
我们本人也要穿吗?
我转头要问细节时,发现案台下的阴影里蜷着只眼熟的黑猫。
它瞳里映出的皮影额间,都点着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