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睛翻了翻,指着桌上茶壶:“去换壶热茶来。”
看来是不打算再睡,绿檀小心问:“奴婢再端些茶点来?”
池夏“嗯”了一声,待绿檀出门后,她便坐起来,眼中似有明光。
池家不缺金银……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当朝官员明令不得从商,池楠和池慕却都离开京城,去打理南方生意。
这事儿虽做得隐蔽,但有心人若去查,必然会发现蛛丝马迹。
比如太子。
池广鸣在天子那里还排不上号,应该能瞒住。但是想要瞒过太子,就不容易了。
莫非太子一直宣称非阿姐不娶,不是因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荒唐话,而是这瓢,由黄金打造。盛的也不是水,而是流水生财,繁华三千。
所以要池夏替嫁。
可池广鸣何时投靠太子的?从甘愿做一个五品太子洗马开始吗?他愿意池家财富都献给太子?
是了,为了官途亨通,应该愿意的。
池夏预感池家有诸多不可说之事,若是从前,她才懒得打听,可如今,失控的感觉令她极为不安。
正想着先从谁人下手,突然听见西面的窗户外发出熟悉的声响。
她本能地要起身,却强压住雀跃的心情,装没听见躺下佯睡。
而后房间里一阵倒茶饮食之声。
……池夏强忍。
“你再装睡我可走了哦。”少年的声音并不沉稳,藏着巨大心事,却装作云淡风轻地戏谑。
池夏眼睛一翻,掀开被子就去夺少年手中杯,训斥道:“出去两天,净学了些江湖习性,吃个茶弄出这么大动静。绿檀,”表情嫌弃,嘴上确实关心,向外面吩咐:“热碗羊奶来。”
这玉树少年,刘海凌乱、鬓角松散,下巴上长了毛茸茸的胡须,眼底满是疲惫之色,看着她的神情却是春风得意。
池慕眨巴着跟池夏相似的大眼睛,亮亮的,跟着池夏冲外面喊:“直接煮碗馎饦。”
绿檀在外应是。
池夏心疼地问:“顾不上吃饭?”
池慕几口吞下茶点,鼓着脸颊点头,含糊不清地问:“你怎知我会来?”
池夏白眼,鬼知道他会来。
不过是她自己饿了,才让绿檀端点心的,倒是被池慕狼吞牛饮了。
嘴上却没客气:“两日不来给姐姐请安,除非你明天想挨打。”
“得了吧你,”池慕也翻白眼:“走个路都能倒太子怀里,还想打我?”
池夏被讥讽得一针见血,却无法反驳,气得狠掐他一把,“你倒是手眼通天,怎么不在皇宫里救我?”
池慕神色一滞,他傍晚才知道池夏入宫,虽已安然回府,他还是生出一身冷汗,明显那位太子没安好心啊!“还说呢,你胆子也太大了,怎敢一个人进宫,好歹叫上母亲或者问问大哥啊。”
秦氏……“你还不知道吧,夫人悲伤过度,不吃不睡,才一天便白了华发。”
“至于大哥,”池夏眼神暗了暗:“从前就没说过几句话,因阿姐的事,这两日对我明显热络,所以不想他跟我一同进宫,没的被我牵连。”
池慕皱眉,不满道:“什么你的我的,太子又不是你招惹来的,说来也是池府欠你。”
她就知道池慕会向着她,心里十分熨帖,再不说过去了的事,而是问池慕:“铺子里很忙吗?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何至废寝忘食。”
“南边好几家大铺子被人查到往来,我得马上走,除内奸去。” 池慕想了想,有些事决定先瞒着她,但是该提醒的不能少:“你以后再见太子,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他怕是已经查到咱们家的生意了,但是没上报天子,估计是想私吞。”
池夏心中疑惑被证实,反而松了口气,但是得知池慕明日便走,一下急了:“我上午才让人打包,明日我检查了才装车,你就不能晚几天走?”
心里还记挂着顾姨那里没做完的衣衫。
“……不能。”池慕为难地看着池夏:“路上缺了再买就是,南方不比京城差,你别担心,我冻不着,也饿不着。”
池慕说得越有理,池夏越是不放心。
他才十四岁,别家儿郎十四岁要么还在学堂,要么承欢膝下,他却背负重任离家远行。
可是池慕性子倔,从小就目标坚定,无论读书习武,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出府从商。
要不是顾姨说,他这是随了他们生身之母的性子,池夏真想拴住池慕去考功名。
她不是没有威逼利诱过,可是池广鸣默许,秦氏为了荫子更加同意,奈何池慕油盐不进,她也只好支持。
眼下池慕心想事成,她也无计可施,便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地上赖皮阻拦。
“我不管,反正你不许走!”
想想太子,想想内奸,再想想被蚕食的大铺子,池慕一把提起池夏,扔到榻上。
一边顺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大小姐脾气,一边残忍地摆出事实:“我不走,你就得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