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副驾,清虞那双湿漉漉的眼看着他,在他看过来时又心虚地望向别处。
他开了空调,清虞很快感受到热气汩汩涌出,继而裹住她全身。
夏天的晚上虽然下了点儿雨,但也没冷到需要开空调的地步,这会儿雨停了,空气里的热气也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清虞偷偷瞥过去,咧开嘴笑,还是先喊了他的名字才问:“你担心我呀?”
他似是随意地斜了过来,随后专心致志地开车,就好像清虞的话根本没有回答的必要。
清虞有些失落的垂着头,几秒后听到他问:“住哪?”
清虞立刻抬起头,又看向他,速度极快地收起眼底那抹狡黠,换上可怜小兔的语气:“江驰野,我没地方去,好可怜的。”
江驰野没什么反应。
清虞再接再厉,“能不能先在你那儿借住一下?”
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现在不算太晚,找个酒店并不是什么难事,再不行,她也可以请他帮忙找个住的地方。
可她就这么直接地说,想要借住在他那儿。
见江驰野仍没反应,清虞干脆闭了嘴。
她不想被他讨厌,小声改口:“你随便找个酒店把我放下就行……”
或许是她声音太小吧。
视线偷偷瞥过去时,江驰野仍在专心致志开车,像是根本没听见她说话。
中间江驰野接了个电话,清虞清楚地听到是女人的声音,婉转勾人,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没他她觉得很无聊。
江驰野看了清虞一眼,发现这姑娘垂着头。
热情小兔的兔耳朵耷拉着。
他淡淡地回了句“再说”便挂断电话。
这次清虞没刻意放低声音,而是以正常的音量提出要求:“放我下车。”
江驰野看过来,不但没停,还又踩了一下油门。
清虞更委屈了,家里的女人电话都追过来了,他还想带她回去吗?
下一秒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没准儿他只是想把她放在酒店,现在没到目的地而已。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再待在他的车上。
委屈在他接电话时就开始了,刚才的眼尾泛红是靠悲情歌曲渲染出来的,现在她眼睛真的有些酸胀。
再出声时,已经染上了哭腔:“我让你停车。”
江驰野听到,又望过来一眼,轻啧一声,将车靠在路边停下。
他没想到她会哭。
他很讨厌女人哭,很麻烦,他没耐心哄。
车刚停稳,清虞就立刻推门下车。
就好像刚才扮可怜求关注的人不是她,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清虞往前走,拿出手机准备订个酒店。
她当然可以从容地处理好在异国的所有事。她有独自出国的经验,卡里也有很多钱,从小就能说一口流利英文,有很多好朋友也在伦敦上学,她爸许明谦在这还有几处房产……但她就是想给江驰野打电话卖个惨。
如果他来,她就可以更加得寸进尺一点,更靠近他一些;如果他不来,她刷存在感的目的也达到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亏。
只是她没腾出脑子来想江驰野是桃花缘极好的人,那个电话打来,她心里莫名就漫上些委屈。
江驰野也不开车,就这么看着她走出去两米远,在伦敦的夜,她显得极为单薄。
却一次不回头地往前走,倔强极了。
但江驰野觉得,这比她可以卖惨的时候,还还多上几分可怜。
他舌尖放在脸侧顶了顶,看着那道单薄背影叹了口气:“上辈子欠你了?”
气不顺地说完这句话,开了车门,大步追上了清虞。
清虞抬手将眼泪擦掉,刚想继续看酒店,手腕就被人握住。
她微微转头,看到江驰野的脸。
眉头皱着,抿角弧度向下,看得出来,他能下车拉住她,已经用了最大的耐心了。
两人谁都没先说话,在晚风里僵持着。
最终江驰野妥协,但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上车。”
清虞想起刚才那个电话,朝他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江驰野深吸一口气,又多挤出了点儿耐心:“不是说想去我那儿?”
清虞快气笑了,“江驰野你把我当什么人?你家里有女人在等你,你还带别的女人回去,你还是不是人!
“还给我发消息,发完还撤回了……你就是在钓我。
“你都有别人了,你还钓我……”
越说越委屈,音量都高了几个度:“你太过分了!渣男!”
江驰野也气笑了:“你第一次见我那天不就知道我不是个好东西?”
“……”
说起那天清虞更委屈,嘴唇贴在印有她口红的杯口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清虞知道,关于他身边的任何人她都没有身份吃醋质问,想忍忍。
但想到“没有身份”几个字,她更难过了。
眼泪从眼眶滑出,江驰野看她这样,愣住一瞬。
随即妥协似的叹口气,弯腰与她平视,声线软下来:“对不起,我的错。”
“不哭了,行不行?”
“你混蛋。”清虞又骂一句。
“是,”江驰野出乎意料地顺着她,“我混蛋。”
“别为混蛋气坏身子,先上车?”
清虞倔脾气一下上来了:“不。”
“……”
江驰野闭了闭眼,半晌后居然破天荒地出声解释:“刚才打电话是问我什么时候回派对。”
清虞知道他解释到这程度已经够可以了,但她就是忍不住试探他对自己的底线在哪儿,忍不住更得寸进尺一点:“你的副驾没准儿也很多人坐过了,我才不要坐。”
江驰野这次被气得直接笑出声,但看着她的模样,最终还是没忍住又解释了一遍:“许清虞,我上哪儿载那么多人,我是出租车司机?”
清虞抿着唇,虽然不清楚他话里有几分真假,但决定下了这个台阶。
她娇嗔地瞪江驰野一眼:“给我开车门。”
江驰野抬手轻轻握住她的脖颈,把她往前带:“就你会使唤人。”
清虞一个眼刀斜过去,他立刻满眼宠溺地认错:“给你使唤。”
江驰野视线不自主落在她身上,路灯在他们面前铺陈出一条路,他感受到手上柔软的触感,无声笑了一下。
这姑娘一看就是从小被娇养着的,脾气当然不会乖软到哪儿。
偏在他面前,尽力装乖,模样和声音都和她刚才亮出利爪的模样大相径庭。
偏纯真得要命,随心所欲,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不同轻易就会被他捕捉。
他把她带回住处,让她去洗个热水澡,之后找了女佣,问她衣服尺码,又吩咐女佣让人给她送了一套衣服过来。
但今天手底下的人不知道是揣测错了他的心思,还是最近日子太舒服,快一个小时了,衣服还没送来。
他又语气不耐地去了个电话。
清虞洗完澡,轻轻喊了声,确定没人后才裹着浴巾出来。
她走到他的衣柜前,纤纤玉手在一排各类上衣前滑过,最后捡了件白衬衫套在身上。
他很高,衣服套在她身上刚好超过大腿根。她挪着步子走出去,欲盖弥彰地将扣子全扣了起来。
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他的房子地段真好,在家里就能看到好些别人特意来拍照打卡的地标建筑。
塔桥就静默地立在那儿,仿佛只是为了等他睡前不经意的一瞥似的。
江驰野敲门,得到应允后才推门进来。
看到她未干的头发,水滴从发尖掉下来,在接触到布料的瞬间消失不见。
他移过视线:“有个派对,去玩玩儿?”
清虞听得双眼发亮:“作为你的女伴吗?”
江驰野本想否认,但清虞眼底似有光,清凌凌地晃着,他原本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只有一声喉咙里挤出来的、别扭的“嗯”。
清虞原地蹦起来,然后凑到他跟前,忽闪着眼睛看着他:“江驰野,你是不是喜欢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