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桩婚事本就是一场利用,就像这红色的嫁衣,一定会绣着吉祥的纹样。崔清漪清丽的脸淡漠着,轻睫却不自主闪了起来。
此时此景,若轿中是绯红的云霞,那她的身子就是灼热的血雾。
崔清漪的手指被揪得发软,恍惚间,想起来幼时的情景。
那时林家上门提亲,眼花缭乱的聘礼被挑进了云家大门,纳完礼,她悄悄跑到了姐姐身边。
坐在堂上的姐姐,在一片庆贺声中,羞红了脸。她还记得,姐姐弯腰拉起她,去看她的眼:“漪儿以后要嫁人,姐姐也为你准备这些。”
这是姐姐此生对她说的第一句有关婚事的话。
崔清漪离神中,不自觉地将自己的皓腕掐出了一道红印。
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渐渐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似红晕中的一抹月白,久久不能消散。
心底泛起一层浪,崔清漪慌张地垂下眼,压上了他的手,故意拉近和他的距离,低哑喊了一声:“王爷。”
“走吧。”
萧绥握得很紧,和她一样,像是在完成某种任务。
崔清漪走出花轿后,在喜娘的搀扶下,来到了玉露堂。定王府的下人们也都穿戴整齐,排列在院内两侧。
礼成,崔清漪全程没有任何反抗,任由喜娘牵扯这段红线。
人群中有不少艳羡的声音,说他们是天作之合,但也有人说:“这崔家的姑娘怎就回心转意了?去年不是还因为徐公子溺了水,醒了之后怎么又答应王爷了呢?”
“许是崔姑娘想明白了?”
“低声些,我倒是觉得崔姑娘应该是寒心,自从她落水后,那徐公子跟没事人一样,如今又快攀上了另一家,这让谁不寒心呢?”
“就是就是。”
崔清漪眉心微微一动,抿着唇,便被搀进了洞房。
也许是窗外的渐渐晦暗的夜色,屋内的红烛显得格外刺眼。
崔清漪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耳边回响着刚刚的话语,肚子却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昙云,我有些饿,替我找些吃的吧。”崔清漪伸手就要拽下这繁重的红盖头。
“姑娘,还不能摘,要是被旁人看到了,指不定怎么笑话呢。姑娘且等等,我去去就来。”昙云笑着将她的盖头调了调位置。
崔清漪无奈妥协,觉得这婚事确实乏味,便靠着床沿浅寐一会儿。
萧绥走到沁水居门口时,六安正要去敲门,萧绥挥了挥手让旁边的人都遣散了,昙云见此状也不得不退下。
过了许久,崔清漪听到动静缓缓醒来,她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红盖头,下意识地喊了一句:“昙云……”
萧绥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她身体微动,双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淡淡道:“在外面。”
崔清漪不慌不忙直起了身子,等待许久,不见他接下来的动作,于是伸手便取下了红盖头。
崔清漪抬起脸,笑得柔和:“王爷怎来的这么晚?”
萧绥回过神来,面前的女子扬起唇角,直勾勾地盯着他,于是开口说道:“在玉露堂耽搁了。”
她的微笑很美,可眼神却空空无措。
萧绥也不理她,起身朝着屏风后走去。
崔清漪见他离开,轻笑一声,看见桌子上的东西之后,便直接坐在玫瑰椅上。
她将糕点从果匣盒里拿出来,随意掰了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甚好,就是不及幼时吃的糕点。
吃饱喝足后,她转身坐在了镜台前,将钗环一一卸下,对着铜镜瞬间冷下了脸。
那封信还没写。
趁他还没出来,崔清漪连忙找来了笔墨纸砚,手腕用力,几经转笔,终写成。
悄悄交给昙云后,她便躺在了床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屏风后的人穿着中衣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房屋内陷入了沉沉的死寂,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萧绥刚刚从木桶里出来,脸色红润,发丝还夹杂着氤氲。他缓缓朝茶几走去,慵懒地倒了杯茶。
咽下一大口茶,思虑再三,他走到了床畔,轻轻地将蜡烛熄灭。
他在黑暗中,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