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勤一边被迫往外走,一边叮嘱:装茶前要净手,每桶须足斤足两,误差不得超一钱。否则少了客人要找麻烦,多了公子赔钱。”
“放心吧,我拿性命担保”,高宴点头保证。
足斤足两,这是他在实验室养成的肌肉记忆,大闫会用戥子称药的人或许不少,若要比误差控制,恐怕只有他这个泡了七年实验室的现代人。
就这样,三勤被推出院子。
风过庭院,五丈油布如巨蟒蜕皮般簌簌作响。
高宴望着绵延到门外的茶桶,忽然苦笑出声。
他高宴两世为人,终究逃不开这该死的茶叶。
林宅,林雾齐书房。
案头青玉荷叶盏里的碧螺春早凉透了,浮着一片蜷曲的茶芽。
他指尖压在焦尾琴的琴弦上,盯着旁边晃动的琉璃灯——那是上月刚多地转运来的西洋货,灯架下叠住铺子才送来的税单。
突然一阵风从窗户吹进来,琴案上的税单被风掀起一角,三勤立即用玛瑙镇纸压住:“公子,早些休息吧”。
“铮——”
第七根弦突然压重了音。
林雾齐松开琴弦,霍然起身,袖子扫落团垫上的《漕运新策》。
三勤以为他要回房睡了,捧着一个铜香炉去剪烛芯,哪知林雾齐走了没两步,又在紫檀多宝柜前停下。
里面摆满这些年林雾齐从各地搜罗来的精美瓷器,有些还偶尔拿出来用用。
他抚过鱼耳炉冰裂的纹路,忽然想起来赵雪中午说把东西送来的:“嫂子没送牡丹纹汤壶来?”
三勤剪烛芯的银剪子哐当坠地:“糟了!”
他拍拍脑袋,“吃完饭少夫人就给我了,可我给高家二郎送汤时……”他盯着柜格里的瓶瓶罐罐,声音越来越小:“顺手不小心装错了,我马上去拿回来!
“太晚了”,林雾齐喊住他,往门口走:“直接从他的住宿费里扣二十两……算了,”他想了想:“他连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你明天取回来,放铺子里折价卖出去"。
三勤松了口气,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好的,公子”。
“回屋吧”。
林雾齐掩上柜门,转身踏出书房:“我明天上午要去出去一趟,你不用跟,找高宴拿10斤打包好的散茶出来,放在柜台前试卖两天”。
“好”,三勤锁上书房。
林雾齐推开卧房的门:“你再送几桶草木灰去,盯着他做好茶叶防潮,务必每寸空隙都要填满。"
“嗯,我一定亲自盯着!”,三勤这次拍胸脯保证。
回到卧房,三勤跟在后面道:“高家二郎今天还说他最多住两日就走。
“两日后?”林雾齐反问确认日期。
“对,他是说的两日”。
两日后就是十九,他取下黄历,翻到两页后——上面赫然批注着"宜囤货,忌远行"。
“急什么。”林雾齐躺到床上:“他弄不完自然会抓紧,总不至于留在林家河过年。"
三勤搓搓手,听到“过年”两个字眼睛都亮了。
是呀,快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