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杂货铺,正午时分。
微风卷着街市喧嚣涌进店门。
高宴别开眼,看着门外络绎不绝的行人,旁边铜壶也在咕噜咕噜冒泡。
他顺手端起桌上新制的茉莉绿茶,白瓷碗中,新制的茉莉绿茶正浮着碎金般的茶汤,碗底沉着两三朵干茉莉,清香混着蒸腾的热气漫上来。
倒叫人忘了此时节原是寒气逼人的冷冬。
不知道待会儿开门迎客,这些人会不会涌进来。
光是想一想那个场面,高宴忍不住牵起嘴角。
他在等林雾齐,准备他来了再开店。
天儿太冷了,高宴搓了搓手,开始怀念起地暖。
忽然,后门帘子一掀,竹筐与青砖相碰的闷响里,阿源那张圆脸探了出来。
“高公子早。”
阿源把装着木柴的竹筐往地上一撂,腰间挂着的镰刀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高宴手一抖,白瓷碗险些“当啷”掉在地上。
阿源怎么会在这儿?
他不应该被林雾齐辞退么。
还等这几天结算战绩后,让林雾齐再把阿源雇回来。
阿源踮脚擦拭货架最高一层莲纹的茶叶罐。
“你……”
高宴放下茶碗,盯着他腰间晃动的镰刀,喉间滚过疑问:“我听说你被林东家辞退了?”
阿源握着鸡毛掸子的手顿在半空,茶叶罐上的浮灰簌簌落在他青布衣衫上:“啥辞退?”
他圆眼瞪得溜圆,倒像高宴在说什么梦话似的。
“你这几天都不在铺子,我还以为你因为上次那件事,被……”。
“害!”
阿源啪地抖开掸子,“原是我娘染了急症,东家心善,二话不说多支了月钱,还央了药堂的王大夫随车去乡下。”
少年说起这话时,眼角眉梢俱是笑意,掸子在木架间灵活游走:“昨儿我娘能下炕走动了,我今早刚到铺子里,掌柜的便让我来给您搭手——说是东家去城西谈生意了,要晚些才回。”
高宴肩头骤然松快,原来林雾齐根本未曾动过辞退阿源的念头,平白教他内疚了这许久。
才将心头重石卸下,另一簇烦绪已悄然攀上心尖。
阿源那句清亮的“东家心善”,恰似无数细针,正往他固若金汤的偏见上扎出细碎裂痕。
难道真的误会林雾齐了?
指腹摩挲着青瓷碗盖,茶雾氤氲中藏起眼底翻涌。
高宴垂眸盯着碗中浮沉的茶叶,良久才指尖轻轻叩了叩碗沿,抬眼时眉梢已染了笑意:“阿源,咱们再好好合作一回,定要重现先前的风光。”
“成!”阿源咧嘴笑道,拍着胸脯应下。
高宴在檐下望穿了眼,始终没等来林雾齐的狐裘衣角。
他无奈地招了招手边的阿源,二人合力把一排排试饮茶盏摆到杂货铺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