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踩着这些叶子拐回了房子。
她一个人生活并不需要佣人,便给他们放了假。
此时,房子本该空无一人,但是门口却停了一辆陌生的suv,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她走近时,对方风度翩翩地下了车,露出一张英俊的脸。
“二哥?”迟意疑惑地冲他喊道。
陈槐点点头,指了指门口,“有点事,进去细说。”
她应了声,走在前面,抖了抖伞尖的雨水,然后扔进伞桶。她打开门,招待他进去,正打算给他泡一杯热茶。
陈槐却在门口站定,和她保持一段距离,疏离道:“不用客气,我不多打扰,就是帮云煦带点话。”
迟意微笑了一下,“我……正准备给他打电话。”
“嗯。”陈槐看着她,想起昨天半夜,何云煦开车闯入他家,险些把他刚哄睡的小祖宗吵醒,张口第一句便是“二哥,我要离婚”,惊得他脾气都变好了。
闪婚闪离还会成瘾?
他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一直在那劝他,孩子那么丁点,和妈妈分开不好。当然,他那时脑中还十分不厚道地飞快闪过一个念头:离婚了岂不是他得经常带娃?
他劝了半天劝不动,搬出何云煦的亲哥,打电话给何元卓。
何元卓得知情况,只问三个字:“为什么?”
何云煦轻声说:“以前是我昏了头,以后不会了。”
“决定好了?”
“对。”
“不是冲动?”
“结婚不是冲动,离婚也不是。”
“以后不后悔?”
“绝不后悔。”
陈槐皱眉,心说婚姻大事也太草率了,以前爱得要死要活也不像假的,正要说话,嗓音忽然卡住。
忽然发现,他变了,身上的精气神仿佛一夕之间全被抽空了,原本像个发光的太阳,现在整个人却罩着隆隆寒冬。表面极度平静,但内心却好像狂涛汹涌,似乎一碰就会整个坍塌。
这是遭受重大创伤的状态。
于是他闭上嘴,不再说什么。
……
陈槐望着迟意,漫不经心地开口:“是这样的,云煦他想和你办离婚,越快越好。”
迟意如遭当头一棒,打得她措手不及。她问:“为什么,怎么会这么突然?”她没有意料到何云煦竟然会先向她提离婚。
陈槐抓了抓头发,目露无辜的疑惑,有些为难道:“很突然吗?他和我说你前几天有和他提过离婚,他这两天想明白了,就给你个答复。”
迟意攥紧手指,猛咬紧牙,“他是……这么和你说的?”
“他还让我带一样东西给你,说你看了就明白了。”陈槐从口袋拿出皮质钱包,然后取出一张照片,交到她手上。
这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上面的人扎着两个小辫子,画着演出妆,一本正经地看着镜头,眼神格外稚气。
迟意顿时心凉透了,她明白:他全都知道了。
头微微发晕,天旋地转,几乎要跌倒。
陈槐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怕她万一真晕倒了又是麻烦,他可不想节外生枝。他对自己被指派来做这件事已经非常不满,可他又不想留在家带孩子,那小孩在他手里一点不乖,一直哭,净打人,揪他头发,前两天还摔碎他一副银边眼镜,特别难伺候。
他正色道:“离婚的事情,我们这边会安排,你只需要配合一下,很快就会办好。我们这边的意思是,孩子跟爸爸,不需要你出抚养费,财产方面,我们也会尽量补偿你。有其他要求,也可以联系我。”
迟意垂下头看着照片,柔顺的长发半遮住侧脸,她哑声开口:“我要和何云煦见一面。”
陈槐早有预料地搬出话术:“他不想和你见面。他说,即便见面,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他看了眼时间,说:“话就说到这,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迟意呆呆地没有反应。
陈槐叹了一口气,大步地迈出门。
随着他离开,大门打开,又重新合上。
迟意后退了两步,摸到了墙壁,顺着墙壁缓慢跌坐到地上,照片也飘落到地面。
他去了她老家。
他怎么会想到去那儿?
那里还有她的照片吗?
那里还保存着小满的照片吗?
脑中渐渐形成一个猜测,她动作慌乱且焦躁地找出自己的手机,拨出号码。
提示音只响了两声就被对面接通,但却久久沉默,没有回应。
迟意颤声问:“是你吗?是你告诉他所有的事情,对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你什么都不说就可以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她对我多重要吗?你让我失去一切!”
许若凌也感到同样的痛苦,她终于开口:“迟意,我知道你和妹妹的关系很好,但是她已经去世那么久了,她走了整整二十年,你早应该接受了,你现在做的所有事都没必要,不值当!”
“别开玩笑了!”迟意眼皮瞬间红了,握紧电话语气发狠,“我怎么能接受,我接受不了,那是我的妹妹,我怎么接受?你们都把她忘了,我忘不了,我怎么能忘?我每天想她想得发疯,我每天都在想凭什么就我活下来了,凭什么犯错的人是我承担错误的却是她!我每天都在想为什么我还能死乞白赖地活下去!”
“你疯了!”她痛楚地说。
“是的,我就是疯子。”迟意用力揉着发痛的眼睛,接着质问她,“可是这世界上又有几个是完全正常的人?难道说你已经接受了阿姨和婆婆走了的事实?难道说你现在已经可以毫无芥蒂投入父亲的怀里?你做不到,你做不到的事情,也别强求我做到!”
许若凌反驳:“至少我没有你这么极端!你就没有考虑过,这样对那孩子有多不公平吗?!有一天孩子长大了,她会发现自己的名字是过世小姨的名字,会发现自己和小姨长得那么像,这对她来说,会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这事也许会毁掉她!”
她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了轻微的吮泣声,也软了音调:“这样太可怜了,迟意,我觉得她很可怜。我没办法袖手旁观,我必须终结这件事。”
迟意只是失神喃喃说:“我不想和她分开……”
许若凌说:“迟意,你没有意识到,所以我必须告诉你,你正在与你真正所愿无限背离。”
迟意说:“滚开!”
许若凌最后道:“好吧,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并不认为我做错了。”
电话挂断了。